天葬寻记﹙二﹚

邱显德 撰文、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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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萨郊区画画

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洛桑还没回来,我只好回房睡觉。一大早就接到洛桑的电话,说已安排好了,时间是隔日的清晨,约好五点从饭店出发。确定后,两种心情涌现,一、当然是兴奋莫名,终于可亲睹这世界上最神秘的葬礼;二、血淋淋的切割画面,对我而言,将是一次全然陌生的经历,恐怖的解剖镜头,想必是令人害怕的,这种既期待又害怕的两种心情,始终矛盾的交战着,但想想又觉得好笑,也没人逼你看天葬,谁叫自己要那么好奇,如今落得心生害怕情绪复杂,是自作自受的结果,怨不得人,怕死活该!下午约好洛桑、喜庆两位朋友一同喝咖啡,有关天葬的种种问题,到时得好好请教一番。

早上没事,一个人随性乱搭公车,只要是往拉萨郊区的路线都可。公车司机搭配着一个小孩车掌,沿路大声叫客,年纪虽小,但收钱找零的动作迅速确实,有如台湾野鸡车的水准。每次搭公车都坐到最后只剩我一人,还不晓得下车,直到小孩车掌用奇异好笑的眼光看我时,才知道已是终点站,赶忙跳下车。

独自一人站在路中,放眼四周,苍茫陌路,不知何去何从,此时,通常我都会选择往有山的方向走去,一般山脚下的风景都比较有起伏变化。此地野狗甚多,把写生架充当打狗棒,然后慢慢深入各郊区的村落。

来到这里,看到每户人家的屋顶四周,皆插满了各色各样的经旗,五彩缤纷随风飘扬,很有民族特色。每个土墙上都贴晒着圆圆的牛粪饼,小孩活蹦乱跳的围在我四周,高兴的看我画画,有时也会在画面上,好奇的指指点点。土圈里的羊群,个个伸长脖子,仰着头挤在栅栏口咩咩地叫个不停,等待主人的放逐。一对放牧的父子,看我在画画抽烟,叫他儿子过来向我要烟抽,我给了几支,他们抽完后还想要,我干脆把剩余的半包全给,眼看那位父亲干枯的脸,笑成一朵菊花。

穿越村子,来到村后的山坡。后山的羊肠小道越走越窄,崎岖难行,山边的荆棘经常勾住衣服,看看已经近在眼前的山坡顶,却老是走不到。山坡的另一角,几排土房紧靠在一起,周围有牛羊的围篱,稍高的土墙围住这小小的村落,挡住山谷的劲风。村子空荡荡的,一只小羊儿倒在墙边打盹,一群小藏猪从我眼前匆匆的跑过,一条绑住的狗见我陌生人闯入,声势惊人拼死拼活地猛叫个不停,但不见主人出来探望,奇怪?村子的人都到那去呢?原来他们都转山去了。

继续往后山坡走,一座白塔远远就看得见,正午的阳光使白塔没有一丝阴影,耀眼地白,一个小红点在塔边晃动着,近看原来是位脚行僧。我们彼此好奇地互看对方,他面黄肌瘦,身子虽虚弱,但精神饱满、眼神坚毅。他从老远的地方来,要去的地方就是山脚下的拉萨,现在正一步步地接近目标。他的脸早已被晒成了古铜色,像一尊雕像,他笑着与我道别,态度是那么的谦恭,眼神是那么含蓄,深不可测。

山坡上可腑望整个拉萨城,气势慑人,在此我特别多画了几张。面对山脚下的西藏第一大城拉萨,同时也是藏族人的精神圣城,人会变得纯净澄明许多,不像现代都市文明的社会中,所谈的、做的尽是功利,人与人之间的接触,表面的虚伪成为必须,处处为现实考量而成为一种生活方式,虚伪的背后更充满着权谋,知识越高者越能玩弄,在这种环境下,得到洗炼的人真是太少太少了,更多的人堕落了,甚至有些人彻底被粉碎了。

多年以来,我过着单一、自控的绘画生活,虽然这种生活有些时候会让我感到压抑、烦闷,以至于偶尔会体认到所谓的虚无,然而我努力着、坚持着创作,是要让自己在绘画的理想中不断蜕变出来,企图寻找一个纯属自己感受的表现空间。

整个上午都在拉萨郊区画画,直到下午二点才匆忙赶回饭店赴约。一进饭店,洛桑与喜庆二人早已等待多时,我们在咖啡厅聊了整个下午,使我对天葬有了完整而正确的概念。

天葬前的规矩和禁忌

洛桑告诉我许多天葬的规矩,一般藏人死后,放在屋内一角,停尸一~七日,最久不得超过七天。通常都停留三天,而且不选双日,藏民族在数字的使用上,以单数为吉利,双数则为禁忌。人一旦死后,亲人要倒扣死者所使用的饭碗,表示他在人间的饮食已经停止,停尸期间请喇嘛来念经超度。喇嘛们念的这部经叫“颇瓦经”,有些人被“颇瓦经”念了以后,头顶前额的天灵盖就会出现一个小孔,按世间的说法,这人的灵魂已经从那个小孔出窍了,已离开了死者的躯体,佛家的说法则是,这人的神识已从那小孔飞出,投胎转生去了,这种藏地普遍接受的观点,让我听了备感神秘。这种小孔,后来在天葬台,经天葬师把刮过头皮后的头颅,近距离拿给我看而得到了证实。

“颇瓦经”的超度作用就是使灵魂正规从头顶穴出去,这样才能够转生到天、人、阿修罗三善趣,如果不念“颇瓦经”,由于死者生前造过孽,灵魂很可能从屁眼出去,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那会坠入畜牲、饿鬼、地狱三恶趣中。

一般来丧家吊唁者,皆带有青稞酒、哈达、酥油茶,还有的送上写有“慰问”字样的钱包。哈达献给死者,举丧期间家人不梳头、不洗脸、不能笑、不戴装饰品、更不能歌舞。天葬当天,天未亮时要举行出殡仪式,将尸体捆成胎儿状,如果尸体僵硬,要用刀砍断死者的关节后再捆。人是胎形生长在母体里的,因此人死后必须还原本来的形态,好再原路返回,重新再投胎转世。捆绑好以后,再用白氆氌将尸体蒙上,从尸体到家门口,用白糌粑粉划一条线,由死者后人沿白线把尸体背到门口,然后交给天葬师背走。死者背走时,后面有一与死者同龄之人,把糌粑白线迅速扫掉,并且把扫起的糌粑、连同扫把、垫尸体用的土坯,统统放进一个方篓里,走到村落的十字路口,扔在路当中,表示把灵送走。@(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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