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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實散文:一夜驚夢(6)

作者:蘭心

一夜之間,風雲突變

正是事與願違,幾乎一夜之間,風雲突變。在中國大陸,西方大鬍子馬恩列斯才是天生祖宗,釋道信仰乃是大逆不道。一方面,黨中央國務院聯合發文,強調煉功屬個人自由,一方面聲東擊西,暗修棧道,各地公安登記造冊,清點人數,學法點,煉功點悉數關閉。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愕然相顧。

一天,我乘坐公共汽車去濰坊進書。半路上,車被叫停,上來兩個公安幹警,行色匆匆,黑面如鐵。手指著車中的老年人大聲呵斥:「說!法輪功是邪教!」老人們又驚又怕,不明所以。乖乖照說一遍,即放過去,倘若不從,幹警一把抓住衣襟,大力推搡,照面就是一拳,將老人打個趔趄。滿車人見了,個個驚詫,有三五人出聲制止:「年輕人,這是幹啥?人老了骨頭脆,傷胳膊斷腿可不是玩的!」

到了濰坊車站,人如潮湧,熙熙攘攘。十字路口,地上畫著大大的法輪功創始人半身像,任路人踐踏。若有人面色有異,不忍下腳,輒被一旁虎視眈眈的公安幹警厲聲呵斥。擰住胳膊,一路推搡而去,一干路人或驚或憂,默默無語。

沿途所見,讓我心下忐忑,顏色慘變。想起家中修煉的先生,及書店琳瑯滿目的大法書籍,只覺得山雨欲來風滿樓。

幾日後去濟南,小巷深處,物是人非,批發大法圖書的小店已關門閉戶,不知所終。「你外地人不知道吧?女老闆前幾天就被抓了。買賣法輪功書籍,那還了得,罪名非同小可。」

我正要失望而去,有人環顧左右,悄悄地遞過一張紙條。慢慢打開,上面寫著一個名字,一個電話號碼。

畢竟是大學時代盤桓許久的地方,濟南,對於我來說,是一個親切而熟悉的地方。七拐八繞之下,終於找到一個偏僻的所在,平房瓦舍,蛛網遍布。前來迎接的是一個小伙子,一身工裝,憨厚可親。「您就是劉建?」小伙子聞言頷首。遠來不易,我一下子就買了一大堆書。劉建長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正是標準的山東大漢。俯身拎起麻袋,「呼」一下就摜上肩頭,走起路來不搖不晃,平穩如山。

黑雲壓城城欲摧。電視頻道天天播放關於法輪功的節目。火焰、匕首、自焚、殺人、剝開肚腸一地是血。呼喊、哭嚎、控訴、呵斥,字字是血,聲聲含淚。一切的一切,天怒人怨,觸目驚心。法輪功被稻草人一樣扎成靶子,全國上下口誅筆伐,萬箭穿心。所有修煉者俱成黃泉厲鬼,青面獠牙,一旦上街,就被大眾怨毒的目光給扎得千瘡百孔。

不啻在院子裡埋了一個定時炸彈

把書店重新整理,找出一沓印刷有誤的大法書籍,主動上繳文化局,其餘的林林總總則被我藏了起來。風雲變幻,大浪淘沙,很多人退出不煉了,更多的則寫信,上訪,幾進幾出,成了看守所的常客。抄家已成常態,收走的書籍、音像,統統被焚之一炬。說什麼洛陽紙貴,如今的世道,烏雲翻滾,風聲鶴唳,根本已是奇物可居,一書難求。夜深人闌,小門輕叩,即有故人前來,取走一袋大法書籍。把手而別,彼此囑咐,千千萬萬,一定小心。煉功人固然可能牢底坐穿,我這一介書商,居然窩藏如此大量的禁書,不啻在院子裡埋了一個定時炸彈。

先生被抓過幾次,我家早成了是非之地。一夜,月黑風高,好友鳳君悄悄前來。「我湊了點錢,想把你手裡的書全買過來。現在這個時候,師父的書,真的是比金子還珍貴。」我爽朗一笑,謝過朋友的貼心:「大家都下崗,日子誰也不寬裕。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將心比心,我又怎麼能把問題推了給你?這是一個定時炸彈,一個鬧不好,也許粉身碎骨。我既有膽留下來,自然會擔起這個干係。再說啦,我又不煉功,就算讓他們拿住,也沒有殺頭的罪。放心吧,我是誰?太平間都敢進,一個人走夜路,二三十里不帶歇的」。鳳君苦澀的一笑:「說歸說,我真的是,真的是不放心。」「哎,大家都在一條船上,誰比誰更安全呢?盡人力聽天命,隨它去吧。」臨別執手,相對無語。我的朋友啊,假若天真的塌下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無可逃,我們只有背靠背,不管高的矮的,一起伸出手來,把老天給它托住!

怕亦無用,要來的終歸要來。一天,市公安局來店查問,搜走了大法書籍的進貨單據。那天,恰好我去了婆家。店員告訴我的時候,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公安局說了,還要再來。事情非得查個水落石出不可。這可咋辦哪?」我安撫地一笑:「沒事,一切有我呢。」

當有鮮明公安標誌的警車「吱——」一下停在門口,兩位年輕幹警龍行虎步走進書店。心裡不由「咯噔」一跳,我正一正臉色,微笑相迎。打頭的幹警五官端正,氣質沉靜:「你是XXX嗎?」「是。」「你是本店的老闆嗎?」「我是。」「你的法輪功書籍從哪裡進貨?」「濟南。」「具體地址?店名?」「店關了,老闆抓走了。」「哦?」警官一邊記錄,一邊提問:「你們書店和法輪功組織有什麼關係?」「沒關係。我們證照齊全,獨立經營。再說了,本人無神論者,也不煉法輪功。」「你們的利潤要給法輪功組織嗎?」「不。怎麼會!」「最後一個問題。」警官合上本子,目光突然變得銳利:「都有誰來買法輪功的書?」我聞言一笑:「咳,警官,我一個小小的買賣人,可不像你們有權查戶口,可以挨個審問。錢貨兩清,付款走人,誰知道他哪裡是哪裡。」警官也被我逗笑了,輕輕扯了下嘴角:「那倒也是。」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警車一溜煙遠去,一會兒就不見影子。我拍拍心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夜已三更,萬籟俱寂。先生又一次被關進看守所,音訊皆無。我和兒子關緊大門,掘地三尺,在院子裡方方正正地挖出了一個大土坑。先在底上填幾塊青磚,再把紙箱用膠帶黏緊,最後用塑料布裡三層外三層牢牢封住,埋上土後,填實踏平。幾大箱大法書籍從此不見天日。怕露行藏,也不敢開燈,一片漆黑的夜幕下,正是伸手不見五指。娘兒倆揮汗如雨,面紅耳赤,咚咚的心跳,彷彿聲震屋宇。忙完,已是東方欲曉,和兒子倉惶相顧,乍見了對方狼狽的模樣,不禁「噗哧」一笑。

雖然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心裡到底惴惴不安,但願一切就此完結,不要再橫生枝節。(待續)◇

(此文發表於1260F期舊金山灣區B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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