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詩:熱炕(外一首)

作者:羅伯特
普米族處於雲南邊緣地區。圖為兩位普米族人坐在炕上。(圖/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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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燃料是豆莢皮穀子糠麥秸草苞米棒,
點燃後化作升起的火焰釋放出熱的能量。
蒸熟了白麵饅頭玉米餅子紅薯紅高粱,
盈餘的熱順炕道進入你懷抱讓你變成了熱炕。

誰也說不清楚你生於何時來自何方,
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小時候的記憶中,
莊稼人就與你相依為命一天也離不開熱炕,
哪一輩不是生在熱炕長在熱炕吃在熱炕睡在熱炕。

「睡熱炕」是農村人祛病健身百病包治的靈丹妙藥,
你扶正祛邪調理陰陽讓莊稼人腰板硬朗。
傷風感冒抵不過熱炕上厚被蒙頭「出出汗」,
勞作疲憊了只需炕上一躺就神清氣爽。

家有來客禮讓的第一句話就是「上炕吧」,
陰天下雨孩子們出不去街門就圍坐在炕上。
這時就有了爺爺嘴裡那遠古的故事,
就有了娘親手裡正在縫製的衣裳。

你平整整四方方一頭連著天際一頭連著爐膛,
你的胸膛寬闊深厚曲折蜿蜒蘊藏著無盡熱量。
你見證了莊稼人多少悲歡離合世事滄桑,
你像一個大肚彌勒烘熱了莊稼人一副慈善心腸。

可現在政府合村並居建「萬人村」的「美麗鄉村建設」正箭在弦上,
十二層的高樓怎容得下一鋪傳統的土炕。
趕鴨子上樹樹上掛不住池塘,
逼農民上樓樓上安不下熱炕。

聽說我的父老兄弟們買了八面銅鑼噹噹敲響,
是因為政府策劃人員又來村裡搞規劃測量。
這鑼聲八十年前曾告知鄉親們日本鬼子要進村掃蕩,
這回又有家家關門拒客為保住這個村莊這方熱炕。

可方圓數十里已經撤銷了近半數行政村莊,
誰也不知道我魂牽夢繞的村子壽命還有多長。
遠在海外的我時常夢見村東那汪碧綠的灣水和那古老的圍牆,
想家時最想的是哪一天能相聚在熱呼呼的熱炕!

壁爐

自從五月花號穿過了大西洋,
這片土地上就有了爐火的靈光。
那個寒冬清教徒們跪在地窖裡祈禱,
是你鮮活的火苗燃起了生命的希望。

四百多年你保持著原始的淳樸,
黑咕隆咚的爐膛袒露在大廳書房。
你的食糧是大自然無量的饋贈,
家有高高壘砌的木塊依然是人們心中的時尚。

你是人們囿於現代生活和觀念的焦慮而得以慰藉的地方,
男人擺張小桌會客見友閒聊談論著明天的暢想。
女人捧一本看圖說話畫冊給撲在懷抱的孩子講著故事,
玩遊戲的男孩還不時鼓起腮幫吹幾口瞅著火苗正旺。

你在聖誕之夜總是發出悅耳動聽的噼啪之響,
房間裡彌散著松木燃燒後洇濡出的芳香。
橘紅蔚藍的火焰跳著永不重複的舞蹈,
大人孩子手挽著手把《聖經》讚美詩吟唱。

你立在牆內的煙囪直通世外的天堂,
聖誕老人便由此入屋把禮物掛在聖誕樹上。
你火苗顏色的變化隨時向人預報著外面的風雲變幻,
人們在與你相處中懂得了怎樣守住傳統和善良。

神在精神的空間引領著人們行為的方向,
你在物質的空間像一座燈塔在破霧導航。
無論是豪宅獨立屋還是公寓都有你不息的火焰,
爐火熄滅了之後你還久久地把熱量釋放。@*

責任編輯:林芳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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