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余杰﹕漫畫錢鐘書

——讀宗璞《東藏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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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9月22日訊】宗璞《東藏記》取“東躲西藏”之意,以抗戰期間西南聯合大學的生活為背景,生動地刻畫了在民族危難時刻中國知識分子的人格操守和情感世界。他們對親人朋友的大善、對祖國人民的大愛、對日本侵略者的大恨、對亡國之禍的大痛,在這部小說中都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宗璞有著深厚的中國古典文學和西方文學的修養,文字淡雅,筆墨委婉,如同一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腊梅,含情脈脈而芳香襲人。她的文字有點像剛剛去世的台灣女作家林海音,古雅而不失靈動,婉約而不失自然,清新而不失深厚。這樣的文字在青年一代作家中已經很難看到了。

西南聯合大學是中國現代教育史上的奇跡,它在九年間培養的杰出人才甚至超過了此后北大、清華和南開三所大學半個世紀所培養的杰出人才的總和。為什么在警報和烽火中、在飢餓和寒冷中,西南聯大能夠創造一個世界教育史上的奇跡?宗璞寫的是自己少女時代的一段親身經歷,她的父親馮友蘭那時正在聯大任教。小說中諸多人物多可以找到生活中的原型,几乎都是學界名滿天下的大師。《東藏記》以其特有的方式揭開了這個謎底:西南聯大其實是抗戰的第二戰場,每一個教授、每一個學生都是戰場上的戰士。他們保存、傳播和發揚著我們民族的文化和精神的命脈。只要這一命脈不斷,中華就不會消亡。

宗璞的文字里飽含了那個遙遠時代的溫熱,然而在某些特別的片斷里卻暗藏著閃閃的机鋒。總體風格的溫婉与某些片斷的銳利,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對立,讓人感覺到某种“不協調”的味道。小說中有一對留洋歸來的青年教授尤甲仁、姚秋爾夫婦,家住“刻薄巷”,以刻薄冷漠、造謠生事著稱。他們剛剛登場的時候,“說話都有些口音,細听是天津味,兩三句話便加一個英文字,發音特別清楚,似有些咬牙切齒,不時互相說几句英文”。有教授想試他們一試,詢問《詩品》中“清奇”一章,話還沒有說完,尤甲仁便將原文一字不漏地背誦出來。問到一處疑難,尤甲仁馬上舉出几家不同的看法,講述得很清楚。這時,其妻姚秋爾面有得色。對方又問:“這几家的見解听說過,尤先生怎樣看法?”尤甲仁微怔,說出來仍是清朝一位學者的看法。寫到這里,宗璞忍不住借書中另一個人物之口發表議論說:“讀書太多,腦子就不是自己的了。這好像是叔本華的話,有些道理。”

小說中好几處提及這對年輕的教授夫婦。本來是“春江花月夜”,突然轉成了“高祖還鄉”,缺乏必要的“起承轉合”,總是有點突兀。雜文的筆法隱約可見——“他們以刻薄人取樂,他們這樣做時,只覺得自己异常聰明,凌駕于凡人之上,不免飄飄然,而毫不考慮對別人的傷害。若對方沒有得到信息,還要設法傳遞過去。射獵必須打中活物才算痛快,只是閉門說說會令趣味大減。”作者對這對夫婦的諷刺意味非常明顯。小說中還寫到,中文系安排尤甲仁演講,他講“莎士比亞和湯顯祖”,大段背誦莎劇和《牡丹亭》的片斷。雖然內容丰富生動,卻沒有說出比較的是什么、思想上有什么同异、藝術上有什么差別。同學們听了,有人贊嘆,有人茫然。

對中國現代學術史略有了解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兩個人物是在影射錢鐘書、楊絳夫婦。我一向不喜歡錢鐘書夫婦。雖然他們學識淵博,但他們何嘗對現實中的苦難和罪惡發過言?《東藏記》中說:尤甲仁素來不發表帶有政治色彩的言論,有人說他清高,有人說他自私。他卻攻擊一位批評國民政府壓制輿論自由的教授說:“現在民主人權很時髦了,無怪乎以前有人說某某教授善于投机。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段話模仿錢鐘書的口吻,真是惟妙惟肖。在二十世紀的中國,一位有良知的知識分子真的能夠超越黑暗的現實政治嗎?真的能夠躲避暴虐的專制權力嗎?

錢鐘書自以為聰明、自以為超凡脫俗,但在“文革”時代,他還不是拼命討好清華同學胡喬木,靠著這個以“理論權威”自居的文化弄臣的關系,討得了一個翻譯紅寶書的差使,這才得以躲過浩劫。正如論者所云:“錢的淡泊名利是做給社會看的,同時又是一种生存策略,既對苦難和社會不公正保持沉默,又能把自己塑造成似神的人格。在中國,面對那么多苦難与無恥,沉默似乎成了一种美德,一种良知。其實,沉默非但不是美德,反而是一种巧妙的無恥——一种生存策略。無論多大的學問家,一旦珍惜自己的羽毛,就將喪失自己的良知。”在各种學者之中,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种冷血的人物。我認為,再大的學問也提升不了他們的人格魅力。

小說中還有一處寫夫婦兩人的互相吹捧,有些晚清小說的風味。姚秋爾說:“甲仁在英國說英文,英國人听不出是外國人。有一次演講,人山人海,窗子都擠破了。”而尤甲仁說:“內人的文章刊登在《泰晤士報》上,火車上都有人拿著看。”錢鐘書可曾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自己在《圍城》里刻薄地嘲諷別人,也有人在小說中以同樣的刻薄來對待他?真可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這對夫妻看上去好像神仙眷屬,夫唱婦和,好不讓人羡慕。但是,我卻感到疑惑:兩個刻薄的人生活在一起,能夠真的相愛嗎?我不相信錢鐘書夫婦那矯揉造作的“愛情”。刻薄是人類最惡劣的品質之一,刻薄的人不知道什么是愛情,不去愛他人,也得不到愛。后來,在“文革”之中,錢鐘書夫婦与林非一家為著鄰里糾紛大打出手,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此次爭斗,后來雙方均寫文章大肆攻擊對方,而在我看來,他們并無好坏是非之分。人必自辱,然后他人辱之。与其他許許多多深陷于苦難之中的知識分子一樣,他們都值得怜憫和同情。而于廣大“錢迷”來說,听到這個事件,簡直就如同經歷了一個神話破滅的過程。其實,知識的淵博与人品的崇高之間并沒有必然的聯系。明白了這個道理,也就不必迷信那些學問家的神話了。

錢鐘書去世之后,媒體廣為報道,若干位高權重的人物還親自打電話給楊絳表示慰問。由此可見,錢氏在當政者心目中乃是“國師”的地位。聯想起最近李慎之先生的逝世,卻是另外一番情景。李慎之先生是一位終身關怀民族前途命運、畢生追求自由理想的思想家,他從來不忌諱對現實進行尖銳的批判。李老去世之后將近一個月,新華社才發表了一個廖廖几行、不冷不熱的消息。正像我的朋友徐晉如所說的那樣:“李先生逝世后,當然不會有人給他夫人打電話囑其保重身體,就像當年錢鐘書逝世時有人給楊絳打電話那樣。然而,我卻以為,李先生在中國歷史上的地位,一定在錢鐘書之上。”李慎之對風雨蒼黃的五十年有切膚之痛并在晚年全盤推倒自我,因此我尊重他;而錢鐘書一直以《蜀山劍俠傳》中“凡人打仗,事不關己”的姿態冷眼看人,因此我不會尊重他。李慎之對中國的專制主義政治傳統的不遺余力的批判,對作為“先進文化”的西方自由主義思想的“本土化”的努力,無不燭照后人且薪火相傳;而錢鐘書一味刻薄人間的小說《圍城》和一味炫耀博學的專著《管錐篇》,并不能构成當代文化的有机資源進而促進中國人生存狀態的“自由化”。我一向對所謂的“錢學”不敢苟同,而楊絳則在為《錢鐘書集》所寫的序言《錢鐘書對<錢鐘書集>的態度》一文中寫道:“錢鐘書絕對不敢以大師自居。他從不廁身大師之列。他不開宗立派,不傳授弟子。他絕不號召對他的作品進行研究,也不喜歡旁人為他號召,嚴肅認真的研究是不用號召的。”前面几句話看上去無比謙虛,其實都是為最后半句打伏筆。最后半句顯然是皮里春秋、微言大義——雖然錢鐘書不主張、不號召別人對自己的作品進行研究,但依然有那么多人自愿將研究“錢學”作為畢生的“志業”;既然“嚴肅認真的研究是不用號召的”,那么如今蔚為大觀的“錢學”顯然就是“嚴肅認真的研究”。這种吹捧方法當然又比小說中的人物更高明,簡直就快達到“羚羊挂角、無跡可尋”的地步了。

什么時候我們不再盲目崇拜錢鐘書之類的“知道分子”了,什么時候我們完成了對李慎之、吳祖光這樣的真正的“知識分子”的“普及工作”了,我們文化啟蒙就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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