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廟
在去小山湖途中，有兩座廟，我們去了其中的一座叫天後宮的娘娘廟，供的王母娘娘，王母娘娘旁邊還供著老母娘娘。秋瀟雨蘭燒了一柱香，然後我們大家一起跪下去。今天沒有帶錢，廟裏的一個女住持說，祗要心誠，沒有錢也不要緊。我們跪下去的時候，她敲響了一個嶄新的銅制的東西，也許是取代木魚的銅魚，聲音清脆。我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她的下嘴唇衰老地下垂著，仍然肥厚，卻失去了彈性和年青女人鮮活的色澤。聽說這裏原來的住持被村裏趕走了，她來這裏纔兩個月；問她這廟有多久了，她說不知道。秋瀟雨蘭對我說，我們搬來廬山夢巢之前，她曾做了一個夢，夢到天空一片祥雲，一個一個仙女從天上飄然而至，落在地上，立於她面前，一共六個。她感覺這些仙女都是她的姐似的，她似乎是其中之一，最小的一個七妹。她問這些仙女，母親呢？她們回答說，母親在懷第九十九朵蓮花。她覺得奇怪極了。今天果然來到一個名叫「蓮花」的村子，並且叩見了王母娘娘。
我在廟裏轉了轉，發現廟堂中間兩邊的側屋都已破敗，屋頂朽壞，泥牆破損，其中一間屋子撂著一張空床，床板靠牆豎著，似許久無人住，讓人想起讀過的古典小說中的某間屋子、某種情節，如一個書生進京趕考住進破廟遇見女鬼之類的故事。我想起女住持的肥厚而衰垂的下嘴唇，對她的存在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懷疑她是活人還是死人？先前進廟的時候，遠遠望見一個穿著花豔的年青女人正跪在門口院裏燒香磕頭，待我們走近，一閃就不見了，興許是我眼睛花了，還是真正遇上了孤墳野鬼？仰望頭頂，太陽明晃晃的，陽光很真實。我同秋瀟雨蘭帶著孩子們跨出廟門，告別了曾在她夢中懷第九十九朵蓮花的王母。她更深信自己是王母娘娘的一個最小的女兒。
1996. 10. 12 又補
唐山出版社2001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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