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砍柴:鄉村故園和城市驛站

十年砍柴

【大紀元9月8日訊】整個晚上秋雨淅瀝,敲打著窗戶的玻璃。雨夜格外容易夢見故鄉,尤其是這樣的細雨,還伴隨著雷聲。北方的雨多半不夠纏綿,噼噼啪啪半個時辰傾倒乾淨,然後又是晴朗的天。昨夜的雨,那場景和「瀟湘夜雨」彷彿,於是我朦朧中站在故鄉老屋前的石板路上,牽著伴我六年的水牛,披著蓑衣,戴著斗笠。大約是因為睡中的腳伸出被窩的緣故,夢境中的光腳板貼在秋雨浸泡的石板上,真真切切感覺到寒意。

早上打開電腦,看和菜頭剛剛更新的博客,他回昆明了,很純情地說:「昆明依然愛我。」老男人無論怎樣飽經滄桑閱盡人間春色,在故鄉面前或者初戀情人面前,難得有一種不用裝嫩的純情。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故鄉,或是城市或是鄉村。在幾千年中國農耕社會裡,故鄉的回憶多是與鄉村有關。無論是《詩經》中無名氏寫的「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或是李白的「低頭思故鄉」,東坡的「明月夜,短松岡。」過去的幾千年,大多數中國人是在鄉村長大的,城市只是他們去趕科舉、做官和做買賣的地方,注定是停駐時間或長或短的驛站,思鄉。所思者多半是某個鄉村的一條小河,一座山崗,一座茅舍,一塊菜園。

今日則不一樣,已經有更多的中國人在都市裏長大,他們的思鄉,則是某條街道的樓房,某個少年宮的旱冰場,哪個巷子的小吃,或者是滿城的燈火。比如和菜頭的昆明,馮唐的北京,即使是陳曉卿的靈璧,也是一個縣城。在我18歲以前,縣城就是個超豪華的所在。

因為不是故鄉,我對城市總沒有一種熨帖的感覺,哪怕呆的時間再長。蘭州,略有些不同,因為那是我記憶中第一個城市,我在那裡度過了青蔥的四年,並把第一份戀情拋在黃河邊。但是現今回想起來,更多的是模糊的記憶。

來京十五年,住過好幾個地區,但對每個地區的感覺僅僅是「我棲身於此。」剛來京時,住在酒仙橋,詩人大仙的筆下經常出現的一個地區。那時候還沒有798藝術區,798大院裡住的和我所在的774大院一樣,多是暮氣沉沉滿臉憂鬱的國企工人,院子裡的蘇式建築冰冷而灰暗,雜草叢生,樹影婆娑,一個人行走在期間,總懷疑到了聊齋世界。這幾年酒仙橋變化很大,高樓一棟棟矗立,殘留的蘇式建築也從裡到外進行了整修。每次我經過那裡,心中沒有舊時風貌不再的觸動,因為它變或不變,與我有何相干?

後來,我搬到了交道口,在東城公安分局所在胡同的一個院子裡住了四年。那是條明代就有了的胡同,城隍廟還在,不過沒有了菩薩,成了百姓的居所。平安大道還沒有修建,更不用說地鐵5號線了。段琪瑞執政府門前還是一條小馬路,其隔壁的院落,當時中山先生北上下榻並在此患肝病而亡的地方,被某個強勢部門佔用,門禁甚嚴。我的單車在北新橋舊自行車市場買的,旁邊有一個音像店整日放著崔健的《假行僧》。香餌胡同幽深,據說裡面住著雅克薩之戰被清軍俘虜的俄羅斯人後裔。我常常抄近路,從狹窄得兩人相遇得側身而過的明亮胡同走到交道口東大街,現在香餌胡同以北,全部改造成樓房了,明亮胡同亦成為歷史。我對這樣的變遷,同樣沒多大的傷感。當和妻子說起改造前週遭的風物,好多我都記不起來了,常自認為記憶力好的我有些汗顏。比如北新橋路口西北,現在東城法院所在地,妻子說那兒曾有一個亨得利鐘錶店,我怎麼想不起來。她說鐘錶店對面有個大華商場。傳說大華商場院內有一口直通東海的古井,裡面鎖住一條蛟龍,才使北京免遭洪水之患。這個商場,那幾年我家許多日用品都在裡面購買,可無論她如何提醒,我一點也想不起來,門臉是什麼樣子,裡面的格局又是什麼樣子。

因為對都市的街區情感淡漠,所以才漫不經心。

再後來我搬到了勁松橋往東的平樂園小區,這個地方離馮唐常提起的垂楊柳不遠。剛搬來時,這裡還是城市結合部,環繞小區的,全是低矮的平房。不久奧運申辦成功了,旁邊的工大有比賽場館,我目睹了西大望路被拓寬,目睹了珠江帝景拔地而起,目睹了低矮的發廊被清理,目睹污水橫流的馬路兩邊種上花草。對這樣的變化,我也感觸不大,當這塊地區日益繁華時,我又搬走了。原來的房子租給了一戶從江蘇來京打拚的人家,妻子每次回去收房租時,總會說一些留戀那個地區的廢話。而我說:有什麼可留戀的,住在哪兒還不是在北京?

對我而言,城市僅僅是城市,就是我謀生的地方,哪怕我的身份證上寫著是這裡的居民,在這裡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也許還會在城市裡終老。但對城市,我總有一種「工具理性」,對其沒有太多情感上的傾注。我依然頑固地認為,只有鄉村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家。每次回老家的時候,村落附近每一棵樹,每一塊石頭,每一丘水田,還有祖父的墳墓,都能勾起許多回憶:這棵樹上曾拴過那頭早進了屠宰場的牛。那塊石頭上我曾在上面創作一幅「岩畫」,已被風雨沖刷得無影無蹤。那塊水田我和某位族兄在裡面抓黃鱔,我的腳劃了一個口子傷疤仍在。祖父出殯那天,正是秋後第一場霜,孝子賢孫為了表示孝道,都赤腳倒行跪拜,等棺材擺進穴位後,我的腳已經凍得麻木了。

因為城市裏長大的人越來越多,在信息交流迅捷的今天,我有些傷感地發現,我關於故鄉的回憶,是那樣的孤獨。因為和我共有那個村落回憶的,就那麼些人,幾百個族人而已。而當有人說起北京某個街區,或者是南京、上海、成都、昆明,一定會引發許多人的共鳴,不同的人一點點將關於相同地區的回憶匯聚在一起,這是件很奇妙的事情。而我長大的哪個村落,能上網的沒幾個,有時間能用文字將回憶記錄下來的恐怕只有我一人而已。

──轉自《十年砍柴博客》
(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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