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夢到十幾年沒有聯繫的初中同學豔兒。夢裏,她滿臉憔悴,在向我哭訴婚姻的不幸。夢醒後,忍不住回憶初中那段彷彿在天堂般度過的歲月。
所謂天堂,倒不是說純粹開心。十二三歲的年紀,剛剛開始懂得酸甜苦辣的滋味。我們這代人,生活的主題就是學習。老師、父母、朋友評價我們的依據就是學習成績。這種多少有些變態的社會趨向也給孩子們帶來很多壓力,無形中也改變了孩子的性格。
那時候,我比同齡人個子長得矮,心理似乎也成熟得慢。升入初中,周圍的同學都埋頭苦讀書。我考的是縣上最好的中學,能進去的都是所謂的尖子生。尖子生相互之間的競爭,不用想也能明白。上晚自習的時候,誰能多學會兒似乎就贏過了別人。儘管身邊是這樣的氣氛,也絲毫不影響我瘋玩。下課休息只有十分鐘,我也要和死黨們去採標本、丟沙包、跳皮筋兒。上自習的時候,別人都在用功學習,我也挺「用功」的,忙於整理標本或畫畫兒之類的事。那段日子,的確是天堂般的生活,無憂無慮,每天想的就是玩兒。
升初二後,和豔兒同桌,慢慢熟悉起來。豔兒的學習成績比我好,她好像也嚮往在無數的競爭對手中能有個知心朋友。豔兒和我到一起後,就帶著我多學習,上自習也不說小話,經常相互提問英語單詞或歷史事件等。豔兒的理念是,安安心心把學習搞好,然後就可以玩兒了。所以,雖然和豔兒一起,我學習認真多了,但每天下午還是會和她到處玩。
豔兒和我都有點兒男孩子性格,喜歡裝員警,和另外幾個同學打打鬧鬧的。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哥們兒義氣」是啥意思。豔兒總是盡力地護著我,在緊要關頭幫我「脫險」。很自然地,我也條件反射似地護著豔兒,不讓別人欺負她。因為豔兒和我經常穿同樣的衣服、梳同樣的頭式,學校裏很多人都以為我們是雙胞胎。有豔兒的日子,還是如天堂般美麗充實。不過,好景並不長久。
半年後,一次考試中,我的成績飛也似的跑到了前幾名,豔兒被我遠遠落在後頭。我也像豔兒以前鼓勵我一樣,去鼓勵安慰豔兒。但是豔兒的表情再也不像從前。她對我開始冷言冷語地諷刺,到處說我的壞話,甚至有幾次還用「暴力」對我。看她咬牙切齒地撕裂我的第一塊手錶錶鏈,我心裏感到絕望。外人以為豔兒是在和我開玩笑,我自己明白,她是在發洩滿腹的怨氣。於我,這是生命中第一次受打擊,也是第一次被朋友背叛。
一次閱讀課上,讀到蕭何與韓信的故事,我滿眼淚水。韓信的成功,歸於蕭何的引薦。但同是蕭何,又要了韓信的命。「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說得怎麼那麼悲涼?而豔兒與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她帶我好好學習,讓我懂得什麼是友誼。可是,等我學習好了,也開始無比珍惜和她的友情時,她又妒嫉、傷害我,離我漸漸遠去。同一個人,扮演著完完全全相反的角色,到底哪一個她才是真的?
以後的日子裏,我學會了如何面對豔兒的改變。總結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視而不見。我不能因為她的冷嘲熱諷就放任自己。把學習搞好,是我的責任,絕不可以因為豔兒的幾句話、幾個眼神就不顧自己的責任。偶爾,還會委屈得一個人抹眼淚,但表面上我是堅強的。可以想像,我的這種反應,只能讓豔兒更加憤怒。不過,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很穩,幾乎每次都考年級第一名,豔兒的成績卻一直下滑。
考大學那年,豔兒落榜了。她更加冷漠起來,連慣常的冷言冷語也停止了,豔兒斷了所有和我的聯絡。聽朋友說她複讀一年後,考上一所普通大學,在大學裏發展也平平。也聽說,這些年她過得並不幸福……
回首這些點點滴滴的往事,突然發現,回憶裏沒有傷痛,只有感恩,感恩豔兒曾陪我完成一個重大的轉折。即使還能清晰地記起豔兒在哪天、在哪裡、怎樣說出一句傷我那麼深的話,內心裏也沒有任何怨恨,已經絲毫感覺不到當初的痛苦。是的,豔兒是我生命中的遺憾,但生命本來就不完美。這麼多年過後,真的長大了,雖然比別人慢了一個節拍,但終究還是長大了。一個成熟的人,是懂得寬容與原諒的。
原諒,不是忘記。試圖忘記是徒勞的,沒有人可以忘記生命中遇到的重要的人或事。想忘記,其實是想逃避,但沒有人可以真的從生活中逃避。所以,不管面對怎樣的痛,不要追求忘記,而是原諒。只有肯原諒過去的人,才會輕鬆地走向下一步……@*
(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