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伟人王十朋,字龟龄,从小在温州乐清东边三十五里处、群山环绕梅溪流淌的农村长大。他的七世祖于五代末年自杭州迁居到这个可以乐山乐水的地方,到了他父亲这一代才与读书学儒结缘。他家附近有一口井,出水清澈甘甜,夏凉冬暖,而且从不干涸,旱季时独独他家从来没有缺水之苦,似乎标志着他们这一家的与众不同。
转生.梦境与实境的契合
王十朋的眉毛浓黒而垂,双目深邃炯炯藏神,乡里有一个乡僧见到他,就说他是高僧宗觉处严转生的。《浙江通志卷二百一》记载了乐清明庆院僧人宗觉处严乃是王十朋前身的故实:
王十朋将产,其母梦严来惠以金环,梦觉而严适坐化,遂产十朋。
王十朋的母亲梦见处严和尚送她一个金环。梦醒时,处严和尚坐化了。王十朋的祖父同样也梦到处严和尚来了,送给他一个大花环,并说你们家已经求这个很久了,我就要来了。在此之前,他们家上下为了没有子嗣而烦恼不已。得梦后,王十朋的母亲怀了孕,在宋徽宗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生下了王十朋。
《浙江通志》记载的“严”就是温州乐清明庆院首座僧人宗觉处严(字阇黎,人敬称“严首座”),俗家名是严伯威,是王十朋祖母的兄弟,也就是十朋的亲舅公。处严和尚擅长文章和翰墨,守戒甚严,此外他已修出了超凡的功能。宣和年间,他曾被盗寇追迫,坠落高崖之下,结果他逆向振衣升起,完全没有损伤。
王十朋有一个相熟的表叔是出家的宝印大师,严首座是他俗家舅舅,也是他的佛门师父。表叔说他和严首座长得很像,“眉浓黒而垂、目深而神藏”,趣好也很像。表叔宝印大师又说:“我师父聪明过人,早在童年就能诵读上千字的文章,而且很喜欢作诗。”(《梅溪前集卷十九》〈记人说前生事〉)处严和尚和道潜、思聪二僧人以及东坡居士都相善,互有篇章往来。王十朋《种蔬》诗自戏称:“前身老阇梨,蔬气端未除。文字亦宿业,复生鱼蠹书。”
前世今生的感通
古代有一些将相名士和皇帝都是修行高深的僧侣转生,为人熟知的北宋大文豪、爱民如己的苏东坡就是一例。他们转生在人间云游,在重重苦难考验中再受粹炼,在苦境中提升生命的层次。处严和尚转生的王十朋,得《四库全书总目》评价:“十朋立朝刚直,为当代伟人。”这一生的他是如何入世修行呢?
王十朋,从小家境穷薄困苦,穷其一生,他都把好日子留给别人,把辛与苦留给自己。
他颖悟出众,记忆力惊人,小时候“强记覧”作文“顷刻数千言”, 这一点也和处严和尚一个样。到他二十几岁时文名广传,在梅溪开班授课,跟随他受业的学徒达数百人。后来入太学,教授对他拔萃的文采印象深刻。除了才气文名,王十朋更是家中孝子仁兄、乡里导师、朝中的“真御史”——“在朝廷,则以犯颜纳谏为忠,仕州县,则以勤事爱民为职,内外交修不遗余力”(《梅溪集刘珙序》)。
在他就学于太学时,秦桧把持朝政。他的爱国热忱和秦桧不同道,科举晋身之路也受到阻塞。秦桧死后,宋高宗亲政,寻求忠言直节、不谄媚奉承的臣子,以策选材,看重“指陈时事、鲠亮切直”的人。王十朋在皇上出策取士时,以“权”为对,洋洋几万言,忠恳建言:“愿陛下正身以为本,任贤以为助,博采兼听以收其效。”皇帝宋高宗看了他的策文,感动他的博古通今,“经学淹通,议论醇正”,正气浩然,于是亲擢为第一。那年是绍兴27年,当时王十朋已四十六岁。皇上采用他的策对建言,严明法制,端正当时朝中崇尚奢华的风尚,并且下诏肯定他——“十朋乃朕亲擢”,授予他绍兴府签判官职。
当王十朋上任时,有人轻看他一介书生,仅仅能说善文,不把他放眼里。结果,王十朋判事“裁决如神,吏奸不行”,端正着当地的政风、民风。在秦桧把政时,久塞言路,臣子的建议达不到皇上的耳边,到了王十朋上对策之后,打开了朝廷论事的风气,一些贤良官吏如冯方、胡宪、查籥、李浩相继论事,端正朝政,太学生以诗赞颂他们是朝中“五贤”。
王十朋的诗《亩十首》,有一首以竹表达自己志向,愿为岁寒君子:
“竹有君子节,青青贯四时。……,吾家植千竿,风月足自怡。岂不竞时好,聊为岁寒期。”
他也用《脩竹》之志来策励自己,每当夜深人静时,家中千丛脩竹簌簌,伴他翰墨飘香作诗为文,也伴他思量江山大事:
“尘埃不扫自然去,风月有余谁可分。万箨苍龙春后见,满轩鸣玉夜深闻。时时助我毫端兴,宜与江山共策勲。”
状元出身的十朋,公忠为国,官至龙图阁学士,然而一生两袖清风。凡是办理政事、出仕或下野求去,他都出于义行,毫无眷恋,终其一生未曾为自己、为家人图谋一丝一毫的名与利,对皇上的恩典赏赐,一概先推荐族人领受。乡里孺慕他视为人生导师般尊敬他,并仿效他的精神义行;太学同学欣赏他的才学、推敬他的觉识洞见,当朝皇帝赏识他的刚正、肯定他治世的才干。
孝宗登基,对王十朋非常倚重,召他为侍御史。十朋见皇上英锐,每一见到皇上,必建言陈述恢复疆土之计,雪洗先君仇耻之志,他所呈上的,莫非修徳、行政、任贤、讨军等这些实务,往往都是“规抚宏阔,骨格开张,出入变化,俊伟神速”的计策。尤其朝中遇到“分别邪正”之际,更是审慎致意,例如,他对当朝作威作福的宰相史浩,连连上疏论其八罪:“怀奸、误国、植党、盗权、忌言、蔽贤、欺君、讪上”。对其他那些倾附奸邪的、盗弄威福的,也都一一上疏弹劾了他们的罪状,奸佞无畏而正典刑,私我无存而为国计,正是“历诋奸幸,直言无隐,皆事上忠而自信笃”。人称王十朋是“真御史”,也就在于此阳刚正气,光明正大,忠义为国。孝宗很受感动,升任他为侍讲。
朝中小人,虽然因一时得势,有的敢巧言中伤,但只能说说迂阔近名、不切时务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对于他伟然的节操,则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污染。海内有志之士,闻其名、诵其言、观其行而得其心,无不心服。
南宋时,靖康耻未雪,边境外敌环伺,心腹之患严重。从王十朋诗《伤时感怀》中看到仁爱苍生之念、伤感乱世之情:
“帝乡五载乱离中,亿万苍生陷棘丛。二圣远征沙漠北,六龙遥渡浙江东。斩奸盍请朱云剑,射敌宜弯李广弓。借问秦庭谁恸哭,草茅无路献孤忠。”
他屡次进言用兵,并且推荐起用张浚、刘锜等长于用兵的战将,对抗敌谋,以图恢复国威。实际上他和张浚并不相识,但他乐于推荐起用人才,而且对敌我时势分析深透,对军中兵权的掌握也有精到的见解。皇上称善,采纳施行了不少他的建言。后来由于边境兵士失律,朝中议政言论又都倒向“主和”一派,严以律己的王十朋上疏自劾,坚意辞官。
为政得人心当世少有
王十朋力辞朝廷中央之职后,皇上起用他担任地方长官,第一地是饶州。当时,饶州和相邻的湖州常有盗贼出没危害居民,一听闻王十朋到了,一夕之间当地的盗贼都遁迹无踪。当时饶州久旱不雨,当王十朋入了州境,雨也跟着来了。
饶州出身的宰相洪适想要州学宫的土地,用来扩大自己的私人花园,王十朋断然拒绝说:“先圣所居之地,十朋何敢送给人呢!”
后来,他受命转任夔州知州。饶州的居民为了留下王十朋这位父母官到处上访奔走不得,失望至极,竟把通往外地的桥梁弄断了。后来民众修葺了断桥,命名“王公桥”来纪念他。
之后湖州淹大水,王十朋受命移知湖州,大臣刘珙请留。皇上说:“朕岂不知王十朋,现在看那湖州淹大水,非十朋莫能镇抚。”当王十朋一入境,湖州的久雨即告晴了。王十朋在湖州时,省下自己的薪俸钱为湖州地方盖了科举考场。
不管王十朋主掌何地,每到一地方,他都尽力布施上恩、体恤民隐,有贤良之士上门拜访,一律相赠以礼。每月朔望日,他在学宫会见诸生,为他们讲经、咨询政事。在州民缴交租税时,他一往秉持信任,任凭人民自行估量数量送缴,百姓们知道后彼此相告,纷纷被王十朋的信任打动,连以前欠缴的也都愿意自行补上。
官吏属员之间若有不善之举,他就反复告诫,使得他们能够改过自新。百姓之间若有纷争对簿公堂,他总是以温和的语词为他们解析道理、晓以公义,往往把许多来诉讼的都劝退了。在王十朋掌理过的四州郡,地方人士为他绘像立祠堂祭拜,当他离去之日,老老少少不忍别离,泪流满面,攀车留人,越境相送,思念他这位长官宛如思念自己的父母。
他的书房有一面“不欺”的匾额,宛然是他的座右铭,他每每以诸葛亮、颜真卿、寇准、范仲淹、韩琦自比,惕厉修行,并且为这些先圣先贤修葺祠堂。
王十朋一家,他的妻、他的子都受他的影响教化,先他后我,饥怀饿肚不以为苦。王家人能省则省,将余下的钱为百姓、为地方作建设。王十朋在泉州任上时妻子死了,因为无钱返葬乡里,只能留置棺衬,直到两年后方得以归葬家乡白岩庵(见《梅溪集卷二十》〈挽令人〉) 。在十朋逝世后,两个儿子闻诗、闻礼都是布衣之身,因为家贫力弱,日夜惦记先父的遗作付印这件大事,直过了二十一年,才终得以完成出版的心愿。
高僧转世的王十朋,这一生不进道观、不入佛寺,就在现实社会中修行。老年的他尚且说“老来耻逐蝇头利,故向禅房觅此花”(《又觅没利花》),他一生剑及履及,丝毫都不松懈自己的修行,周围的人,受他影响而向善、向上。他无私无我,善能量巨大不凡,凡祷必应,至诚感动人、感动天地鬼神!
资料来源:
《宋史.列传第一百四十六》、《梅溪集》、《梅溪集附录龙图阁学士王公墓志铭》、《浙江通志》、《梅溪集刘珙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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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