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现代长篇

小说:《临别的礼物》 (29)

  “过了几分钟,我们再一次走出庭院。‘你没有告诉我你是一个摩菲人,’我们的车夫说着,他正站在庭院的旁边的饲料槽边让他的马喝水。‘我如果事先知道的话,就可以告诉你们他们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搬走了。’他难过地看看四周。‘现在要靠农事维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而且现在年轻的一代已经没有像他们以前那样地爱这一片土地了。’我母亲看着他,没有说半句话。‘我不确定他们到哪儿去了,’他继续说,拍着自己的额头看能不能搜寻到什么记忆。‘他们好像搬去都柏林了,也许是搬去伦敦。’

  “我们穿过了院子,她在一座吊在橡树下的秋千旁停了下来,轻轻地坐了上去。我不确定经过了这么多年,它是否还负荷得了她的重量,但是她坐在上面前后摇动了起来。

  “‘在来这里的之前,我一直想着要留在这里,’她说着,抬头看我。‘但现在我终于明白,所谓的家,并不只是地图上画的一个地方,而是住在那里头的人,那些你所认识、你所爱而且也爱着你的人。’她握着我的手,紧紧地捏了一下我的手,微笑着。‘我现在已经准备好要走了。’她说。我扶着她坐进马车里,然后,法内西先生掉过马车头,往城里的方向回去。

  “当我们经过那座山顶有座石头废墟的山丘时,我请他停下来让我看一眼,让法内西先生自己在那里谈论著西欧的命运。他和其他所有的人一样,对这样的一个主题,有着非常明确的见解。

  “天气已转为阴天,空气感觉起来就像快要下雨了。我沿着路边的墙走着,然后开始在高大浓密的草丛里往上攀爬。这座山实际上比从下面看起来还要高,所以当我终于走到山顶的时候,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看到那座建筑物时,我觉得很讶异,它并不像从路上看到的那样令人印象深刻,而且实际上比我还要高。整个建筑的组成,是用三块形状不匀称的石头放在地上作为建筑物的基石,然后在上面摆了一块很大的平板石做为顶石。那面顶石表面已经被风雨侵蚀得很平滑,它的上面却因为风化的洞和裂缝而显得凹凸不平。它立在那里已经好久好久,以致表面的大平石和下面的基石好像都已经合为一体了。

  “那个山坡在我四周悬垂而下,让我觉得自己还像站在高山顶上。我向下看着下面的马车,然后往乡村的边缘看过去,于是,我开始懂了为什么他们要把石头建在那里。那是几哩之内最高的一个点,而且景色很特别。我转身往后看,可以看到远方的休罗柏市,和那条从休罗柏旁边流过的银色小河。农舍一点一点地点缀在那一大片土地上,中间隔着石墙。风正从海面上吹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于是我把外套拉紧了一点,挡住海风吹来的寒意。站在那里,我突然有一种不寻常的感受,觉得自己可以感觉到地球在我脚下自转。那种感觉就像是风是静止不动的,而我脚下的山丘则用着一种极高的速度向前飞奔着。

  “当我站在那里看着风景时,突然听到了一种几乎无法辨识的声音,那是一种深沈、会慢慢地沈落、慢慢地淡掉的声音。我没有办法知道那个声音从何而来,但现在我的耳朵已经开始对那个声音敏锐起来了,我所听到的变成只有那个声音而已。它好像是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的每个地方传过来的,甚至连空气和地面都随着那个声音而鸣响着。我一直寻找着声音发源自何处,然后,在偶然间,我把自己的手放在我旁边那块古老石头的基脚上。瞬间,我感到一阵痉挛而迅速把手抽回,觉得自己就像被电到了一样,惊讶地看着我的手。然后,我又慢慢地把我的手放回那块石头上。那块石头在我的抚摸下,轻轻地振动着。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那个声音是从这块古老的历史遗迹而来的。那个声音随着在旁边吹的风而变得忽高忽低,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吹着可口可乐的瓶子一样。

  “它发出的声响很古老,跟时间一样古老。它的振动在我体内的深处引起共鸣,直到我觉得自己像一把音叉一样,被弄响之后,仍旧摆在那边继续共振着。我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一种穿越太空的冲击力正在逐渐加强,觉得那一条把自己系在现实上的弦好像已经被拉松了。有一种思想好像以光的速度穿越我的脑袋,在我的心中形成了一段愈来愈响亮、愈来愈强烈的音乐。

  “最后,我睁开眼睛,看着那块堆叠在我上方的史前巨石。我的表告诉我,我站在那边只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但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我觉得自己好像苍老了好几个世纪。”

  道维斯先生停下来,凝视着乔吉。男孩感觉他正在看他,于是从写作当中抬起头来看他。(待续)

书名: 临别的礼物

新苗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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