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呼啸山庄》(38)

艾米莉•勃朗特
font print 人气: 9
【字号】    
   标签: tags:

第二十一章(上)

  那一天我们对小凯蒂可煞费苦心。她兴高采烈地起床,热望着陪她的表弟,一听到他已离去的消息,紧跟着又是眼泪又是叹气,使爱德格先生不得不亲自去安慰她,肯定他不久一定会回来;可是,他又加上一句,“如果我能把他弄回来的话。”而那是全无希望的。这个诺言很难使她平静下来;但是时间却更有力;虽然有时候她还问她父亲说林惇什么时候回来,但在她真的再看见他之前,他的容貌已在她的记忆里变得很模糊,以致见面时也不认识了。

  当我有事到吉默吞去时,偶然遇到呼啸山庄的管家,我总是要问问小少爷过得怎么样;因为他和凯萨琳本人一样的与世隔绝,从来没人看见。我从她那里得悉他身体还很衰弱,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她说希刺克厉夫先生好像越来越不喜欢他了,不过他还努力不流露这种感情。他一听见他的声音就起反感,和他在一间屋子里多坐几分钟就受不了。他们很少交谈。林惇在一间他们所谓客厅的小屋子里念书,消磨他的晚上,要么就是一整天躺在床上;因为他经常地咳嗽,受凉,疼痛,害各种不舒服的病。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没精神的人,”那女人又说,“也没有见过一个这么保养自己的人。要是我在晚上把窗子稍微关迟了一点,他就一定要闹个没完。啊!吸一口夜晚的空气,就简直是要害了他!他在仲夏时分也一定要生个火;约瑟夫的烟斗也是毒药;而且他一定总要有糖果细点,总要有牛奶,永远是牛奶——也从来不管别人在冬天多受苦;而他就坐在那儿,裹着他的皮大氅坐在火炉边他的椅子上。炉台上摆着些面包、水,或别的能一点点吸着吃的饮料;如果哈里顿出于怜悯来陪他玩——哈里顿天性并不坏,虽然他是粗野的——结果准是这一个骂骂咧咧的,那一个嚎啕大哭而散伙。我相信如果他不是主人的儿子的话,主人将会看着恩萧把他打扁还会高兴;而且我相信如果主人知道他在怎样看护自己,哪怕只知道一半,也会把他赶出门的。可是主人不会有干这种事的可能:他从来不到客厅,而且林惇在这房子内任何地方一碰见他,主人就马上叫他上楼去。”

  从这一段叙述,我推想小希刺克厉夫已经完全没人同情,变得自私而讨人嫌了,如果他不是本来如此的话;我对他的兴趣自然而然地也减退了,不过我为他的命运仍然感到悲哀,而且还存个愿望,他要是留下来跟我们住就好了。

  爱德格先生鼓励我打听消息,我猜想他很想念他,并且愿意冒着风险去看看他。有一次还叫我问问管家林惇到不到村里来?她说他来过两次,骑着马,陪着他的父亲;而这两次之后总有三四天他都装作相当疲倦的样子。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那个管家在他来到两年之后就离去了;我不认识的另一个接替了她;她如今还在那里。

  和从前一样,大家愉快地在田庄里度着光阴,直到凯蒂小姐长到十六岁。她生日的那天,我们从来不露出任何欢乐的表示,因为这天也是我那已故的女主人的逝世纪念日。她的父亲在那天总是自己一个人整天待在图书室里;而且在黄昏时还要溜达到吉默吞教堂墓地那边去,逗留在那里常常到半夜以后。所以凯萨琳总是想法自己玩。

  二月二十日是一个美丽的春日,当她父亲休息时,我的小姐走下楼来,穿戴好打算出去,而且说她要和我在旷野边上走走。林惇先生已经答应她了,只要我们不走得太远,而且在一个钟头内回来。

  “那么赶快,艾伦!”她叫着。“我知道我要去哪儿;我要到有一群松鸡的地方去:看看它们搭好窝没有。”

  “那可很远哪,”我回答,“它们不在旷野边上繁殖的。”

  “不,不会的,”她说。“我跟爸爸曾经去过,很近呢。”

  我戴上帽子出发,不再想这事了。她在我前面跳着,又回到我身旁,然后又跑掉了,活像个小猎狗;起初我觉得挺有意思,听着远远近近百灵鸟歌唱着,享受着那甜蜜的、温暖的阳光,瞧着她,我的宝贝,我的欢乐,她那金黄色的卷发披散在后面,放光的脸儿像朵盛开的野玫瑰那样温柔和纯洁,眼睛散发着无忧无虑的快乐的光辉。真是个幸福的小东西,在那些日子里,她也是个天使。可惜她是不会知足的。

  “好啦,”我说,“你的松鸡呢,凯蒂小姐?我们应该看到了:田庄的篱笆现在离我们已经很远啦。”

  “啊,再走上一点点——只走一点点,艾伦,”她不断地回答。“爬上那座小山,过那个斜坡,你一到了那边,我就可以叫鸟出现。”

  可是有这么多小山和斜坡要爬、要过,终于我开始感到累了,就告诉她我们必须打住往回走。我对她大声喊着,因为她已经走在我前面很远了。也许她没听见,也许就是不理,因为她还是往前走,我无奈只得跟随着她。最后,她钻进了一个山谷;在我再看见她以前,她已经离呼啸山庄比离她自己的家还要近二英里路哩;我瞅见两个人把她抓住了,我深信有一个就是希刺克厉夫先生本人。

  凯蒂被抓是因为做了偷盗的事,或者至少是搜寻松鸡的窝。山庄是希刺克厉夫的土地,他在斥责着这个偷猎者。

  “我没拿什么,也没找到什么,”她说,摊开她的双手证明自己的话,那时我已经向他们走去。“我并不是想来拿什么的,可是爸爸告诉我这儿有很多,我只想看看那些蛋。”

  希刺克厉夫带着恶意的微笑溜我一眼,表明他已经认识了对方,因此,也表明他起了歹心,便问:“你爸爸是谁?”

  “画眉田庄的林惇先生,”她回答。“我想你不认识我,不然就不会对我那样说话了。”

  “那么你以为你爸爸很被人看得起,很受尊敬的吗?”他讽刺地说。

  “你是什么人?”凯萨琳问道,好奇地盯着这说话的人。

  “那个人我是见过的。他是你的儿子吗?”

  她指着哈里顿,这就是另一个人,他长了两岁什么也没改,就是粗壮些,更有力气些:他跟从前一样拙笨和粗鲁。

  “凯蒂小姐,”我插嘴说,“我们出来不止一个钟头啦,现在快到三个钟头了,我们真得回家了。”

  “不,那个人不是我的儿子,”希刺克厉夫回答,把我推开。“可是我有一个,你从前也看见过他,虽然你的保姆这么忙着走,我想你和她最好歇一会儿。你愿不愿意转过这长着常青灌木的山头,散步到我家里去呢?你休息一下,还可以早些回到家,而且你会受到款待。”

  我低声对凯萨琳说无论如何她决不能同意这个提议:那是完全不能考虑的。

  “为什么?”她大声问着。“我已经跑累啦,地上又有露水;我不能坐在这儿呀。让我们去吧,艾伦。而且,他还说我见过他的儿子哩。我想他搞错了;可是我猜出他住在哪里;在我从盘尼斯吞岩来时去过的那个农舍。是不是?”

  “是的。来吧,耐莉,不要多说话——进来看看我们,对于她将是件喜事哩。哈里顿,陪这姑娘往前走吧。耐莉,你跟我一道走。”

  “不,她不能到这样的地方去,”我叫着,想挣脱被他抓住的胳臂:可是她已经差不多走到门前的石阶了,很快地跑着绕过屋檐。她那被指定陪她的伴侣并没装出护送她的样子:

  他畏怯地走向路边,溜掉了。

  “希刺克厉夫先生,那是很不对的,”我接着说,“你知道你是不怀好意的。她就要在那里看见林惇,等我们一回去,什么都要说出来,我会受到责备的。”

  “我要她看看林惇,”他回答,“这几天他看来还好一点;他并不是常常适宜于被人看见的。等会我们可以劝她把这次拜访保密。这有什么害处呢?”

  “害处是,如果她父亲发觉我竟允许她到你家来,就会恨我的;我相信你鼓励她这样作是有恶毒的打算的。”我回答。

  “我的打算是极老实的。我可以全都告诉你,”他说。“就是要这两个表亲相爱而结婚。我对你的主人是做得很慷慨的!他这年轻的小闺女并没有什么指望,要是她能促成我的愿望,她就跟林惇一同作了继承人,马上就有了依靠。”

  “如果林惇死了呢,”我回答,“他的命是保不住的,那么凯萨琳就会成为继承人的。”

  “不,她不会,”他说。“在遗嘱里并没有如此保证的条文:他的财产就要归我;但是为了避免争执起见,我愿意他们结合,而且也下决心促成这个。”

  “我也下决心使她再也不会和我到你的住宅来。”我回嘴说,这时我们已经走到大门口。凯蒂小姐在那儿等着我们过来。(待续)(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或资料给大纪元,请进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更接近了健康和春天!我现在已经听完了我的邻人的全部历史,因为这位元管家可以从比较重要的工作中腾出空闲常来坐坐。我要用她自己的话继续讲下去,只是压缩一点。总的说,她是一个说故事的能手,我可不认为我能把她的风格改得更好。
  • 在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看来,这两个人形成了一幅奇异而可怕的图画。凯萨琳很有理由认为天堂对于她就是流放之地,除非她的精神也随同她的肉体一起抛开。
  • 那天夜里十二点钟左右,你在呼啸山庄看见的那个凯萨琳出生了:一个瘦小的才怀了七个月的婴儿;过了两个钟头,母亲就死了,神志根本没有完全恢复,不知道希刺克厉夫离去,也认不得爱德格。
  • 那个星期五是一个月以来最后一个晴朗的日子。到了晚上,天气变了,南来的风变成了东北风,先是带来了雨,跟着就是霜和雪。第二天早上,人都难以想像三个星期以来一直是夏天天气:樱草和番红花躲藏在积雪下面,百灵鸟沉默了,幼树的嫩芽也被打得发黑。
  • “我还不如跟只熊搏斗,或是跟疯子论理还好些。我唯一的方法就是跑到窗前,警告那个他所策划的牺牲者,当心等待着他的命运。
  • 有一天希刺克厉夫在村子里遇到我,就盘问我她住在哪里。我拒绝告诉他。他说那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她当心不到她哥哥这儿来:既然他得养活她,她就不该跟爱德格在一起。虽然我没说出来,他却从别的仆人口中发现了她的住处以及那个孩子的存在。可他还是没去妨害她;我猜想,为了这份宽宏大量,她也许要谢谢他的反感呢。当他看见我时,他常常打听这个婴儿;一听说他的名字,他就苦笑着说:
  • 那悲惨时期以后的十二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期,丁太太接着说下去。在那些年里我最大的烦恼也只是我们小姐生些无所谓的小毛病,这是她和所有的孩子,无论贫富,都得经历的。其余的时候呢,她在落地六个月之后,就像一棵落叶松似的长大起来,而且在林惇夫人墓上的野草第二次开花以前,她就以她自己的方式走路和说话了。
  • 在这段谈话中间,哈里顿就这么双手插在口袋里站着,窘得说不出话来;不过看样子好像他并不愿意我闯进来似的。
  • 一封带黑边的信宣布了我的主人的归期。伊莎贝拉死了,他写信来叫我给他的女儿穿上丧服,并且为他年轻的外甥腾出一个房间以及做好其他准备。凯萨琳一想到要欢迎她父亲回来,就欣喜若狂;而且胡思乱想、极为乐观地猜想她那“真正的”表弟的无数优点。预期他们到达的那个晚上来临了。从一清早起,她就忙着吩咐她自己的琐细事情;现在又穿上她新的黑衣服——可怜的东西!她姑姑的死并没有使她感到明确的悲哀——她时不时地缠住我,硬要我陪她穿过庄园去接他们。
  • 为了避免这威吓实现的危险,林惇先生派我早早地送这孩子回家,让他骑着凯萨琳的小马去。他说,——“既然我们现在不能对于他的命运有所影响,无论是好或坏,你就千万别对我女儿说他去哪里了,今后她不能同他有什么联系,最好别让她知道他就在邻近;不然她就安不下心来,急着去呼啸山庄。你就告诉她说他的父亲忽然差人来接他,他就只好离开我们走了。”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