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梁某後悔沒能堅信神
廣東有個人,名叫梁兆榜,擔任道員的官職。按下不表。
先講從前,他有個同族的梁某人,一向信奉佛教,妻子懷孕時,他夢見觀音大士說: 「你如果生了兒子,可取名梁兆榜,將來會中第三甲第八名進士。」梁某人醒來後, 妻子果然生了個男孩,夫婦倆都很高興,就給他取名梁兆榜,當時就為他捐了個監生 ,專門等他將來參舉人考試。
但是,這孩子長大後,非常愚頑粗蠢,不能識字。梁某覺得留著監生的憑證,也沒有用,於是,梁某就把「監生梁兆榜」的有關文檔,一塊送給族侄,去參加考試。族侄 就是現在名叫梁兆榜的道員,並不是梁某的親生兒子,梁某的親生兒子,已經另外取了名字。
梁兆榜後來果然在乾隆十五年、十六年,連中舉人、進士。他在參加進士考試前,侍郎鄧公,想替他向閱卷官某人疏通,請對方對梁兆榜予以關照。梁兆榜拒絕了,說: 「門生早先有夢兆,神已經定為三甲第八名進士。要想殿試在前列,靠人力是辦不到 的。」鄧公笑而不信。結果殿試榜發,竟得二甲六十八名。鄧公更加笑話梁兆榜荒誕 ,梁兆榜也開始懷疑原先的夢兆,不足以相信。
但是,這一科進呈皇帝面前的十張卷子,第一名是某丞相的兒子,皇帝改以杭州吳鴻 為狀元;又嫌二甲進士有八十名,太多;命令分二十名移入三甲。於是梁兆榜,依然 是三甲第八名進士。
因此,鄧公歎息說:「《易經》稱『聖人先天而天不違』,這句話,真說得對極了!」
再說那個梁某人,他後來非常懊悔,不該不深信觀音大士在夢中叮囑自己的話:自己生了兒子,應該取名叫梁兆榜。只有自家對神深信不疑,神才會福佑自家。一個人不 信神佛,即使有福分,也會失去的!
二、鬼入人腹報前冤
舉人焦某的妻子金氏,一次,見門口有算命的盲人經過,就請他進來算命。盲人算出 金氏以前的事,都很準確,金氏就送了他些錢米,打發他走了。
這天晚上,金氏肚子裡有人說話道:「我師父走了,我借娘子的肚子,姑且住幾天。 」焦家的人,懷疑是算命人蓄養的鬼魂,就問他:「你是靈哥兒嗎?」肚裡的人回答 說:「我不是靈哥,我是靈姐。師父命我住在你肚子裡作怪,敲詐你的錢財。」說完 ,就捻動金氏的腸肺,金氏痛得無法忍受。
焦舉人於是千方百計去尋找那個算命的人,過了幾天,才在路上碰到他。把他請回家 ,許諾趕走鬼後,送他一百兩銀子。算命的人答應了。他對著金氏的肚子叫道:「二 姑,快點出來!」
這樣叫了兩遍,金氏肚子裡應聲說:「我二姑不出來了。二姑前生姓張,是蔡某人家 的小妾,被正妻虐待、凌辱而死。正妻轉世後就是現在的金氏。我之所以投靠師父, 做供你驅使的小鬼,正是為了今天報這個仇。我如今既然已進入她肚子裡,不取仇人 的性命,絕不出來!」算命的人大驚,說:「既然是前世冤孽,我沒辦法救。」於是 ,不要錢,就逃走了。
焦舉人在家裏懸掛符策,祈拜北斗,金氏肚裡的鬼,還是趕不走。請醫生來看,有的 醫生來,腹中會說:「這是個庸醫,藥也沒有用,你把藥喝入肚內,也不會見效。」 有的醫生來,腹中便說;「這是個良醫,藥恐怕對我不利。」便扼緊金氏的喉嚨,使 她把藥都吐完了,才放手。又說:「你們好好求我,我就放寬些。如果用法術治我, 我就狠咬她的心肺。」
在這以後,每當聽到要請僧道來,金氏便如同萬刃刺心,痛得在地上打滾哀叫。鬼說 :「你受我這樣的折磨,卻不自己尋個短見,為甚麼把性命看得這麼重?」
焦舉人是侍郎彭芸楣的學生,彭芸楣聽說這事後,想上奏朝廷,殺掉算命的盲人。但 焦舉人不想聲張,求他不要管這事,並說:「我妻前世造的業債,今生只得償還。如 果殺了算命先生,我妻不但沒有好轉,我和你也要欠下命債,下世也得償還。大家都 會種下更大的痛苦與災難。」彭芸楣侍郎聽了,大驚失色,就此作罷。這是乾隆四十 六年夏天發生的事。
正是:
不論是民還是官,
欠債早晚都得還;
如果混賬耍無賴,
當心小鬼肚裡鑽!
(均據清代袁枚《子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