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旦,是我最愛的節令食品,每年中秋前後,一有機會,總要試試各家風味以解饞。在暑氣全消、秋高氣爽的好時節,品嚐人間美味、沉醉清朗月色,無疑的,是一件賞心樂事!
中秋節前兩天,親戚送來了號稱「極品」的禮盒,據說這種等級純屬珍稀,得透過關係才買得到。細細把玩著黃澄澄、小巧玲瓏的這幾顆文旦,簡直愛不釋手又樂不可支,心裡盤算著──等家人回來過節,就可以一起分享、大快朵頤了。
節慶的那一天,大大小小全員到齊歡度中秋,好不熱鬧!一陣觥籌交錯、杯盤狼藉之後,大家匆匆散去,因為有人還要奔赴下一場聚會。母親在前庭相送道別,我則留在廚房處理善後,待一切就緒,突然想起來不及獻出的「極品」,已經錯過共享,豈能再漏失獨嚐,我打算好好的享用一番。誰料,「極品」不見了!任憑翻箱倒篋的尋找,還是渺無蹤跡,原來,它們又成了伴手禮,分送給兄弟姐妹們帶走了。
母親為轉送的疏失感到抱歉,我勸慰她釋懷,便轉身上樓去了。雖然談不上雍容大度,但是也絕非慳吝小器之人,怎麼會因此而不悅呢?話說得雲淡風輕、灑脫自在,但是,「極品」不見了這件事,卻讓我有些失落,是一種遺憾的情緒吧!當晚,節慶的炮聲隆隆、擾嚷不寧,我躺在牀上輾轉反側,依稀有所罫礙──夜已深了,萬籟俱寂,黑暗中,我和自己的愚癡、軟弱相對,幾番折騰,才看清了還是「為私為我」的執著作祟,沒想到,它竟如此頑固、如此深沉!
稍後,我想起「荊人遺弓」的故事:有位楚國人遺失了弓,卻不肯去尋找,說道:「楚國人遺失的,讓楚國人得到它,又何必去尋找呢?」孔子聽到這件事後,指出:「把『楚國』去掉就可以了。」老子聽到這件事後,評論:「再把『人』去掉就可以了。」相較於三人的豁達開朗、從容自在,倒要自嘆弗如、慚愧汗顏了。
荊人所言,是以「荊人」為中心的世界觀;孔子所言,是以「人」為中心的世界觀;而老聃之言,乃是去人之私,從宇宙的大觀點看萬物,天地不得不失。看來,荊人的境界,我還差之千里,更何況是孔子呢?至於老子,那就不可同日而語,更加無法企及了。儘管如此,典型猶在,心嚮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