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最想吃的,還是家裏的紅燒肉。
小時候在家中,每當嘴饞時候,媽媽就會備好一斤五花肉,做出色澤艷麗,誘人的紅燒肉給我吃。每次,媽媽都是晚上開鍋,燙煮生肉,炒糖,煸炒上色,燉煮……直到屋裡漸漸飄滿了肉香。深夜,望著爐子上蓋著蓋兒的一鍋肉,我總是經不住饞蟲的「勾引」,跑去廚房,拿小碗夾兩塊,吧嗒吧嗒品嚐起來。那一塊塊五花肉,肥油早就被燉了出來,色澤紅潤如玉石,包裹著富有層次的滋味,甜糯可口,囫圇吞下。
那時候,家裏紅燒肉的味道早已成為經典。讀書辛苦,時常需要熬夜,很多個深夜,奮筆疾書。放下試卷,我常常愛去砂鍋裡夾兩塊解饞,那時也顧不得諸多健康的飲食規律。媽媽做的噴香的肉,陪伴自己度過了許多枯瘦的夜晚。
後來,出國留學,忽然間和家人相隔萬里。除了電話裡報平安,那碗裡一塊塊紅彤彤,油汪汪的紅燒肉,才是我想家時候最生動、最真實的滋味。
於是,我自己開伙,買來超市的豬肉,努力回憶她爐子前的步驟。折騰了許久,肉出鍋後,和當年的甜糯比起來,倒也差不太多;只是要想找回從前深夜裡滿口的驚喜,似乎成了奢望。再夾一塊送入嘴裡,細細嚼,慢慢咽,我能品出的是糖炒糊了,還是燉肉的時候水多了,或者是火大了。可不管好吃與否,我總得把盤裡的肉拌著諸多感受一併嚥下。當記憶裡總留存著一些「童年的味道」,長大後的許多努力,充其量是朝它靠近,卻很難抵達。
確有一絲難過。
蘇東坡的一首打油詩,《豬肉頌》云:
「淨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侯足時他自美。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
東坡居士身貶黃州,頹唐終日,卻在生活上自得其樂,落得物美價賤的好豬肉,更驚奇的,這就是聲名遠播「東坡肉」的起源。
文火慢煮,飽食自如,才是爐灶前應該有的姿態啊。
小時候圍著廚房裡的爸媽,他們有意無意中教會我的技能,終於變成我離鄉背井時生存的必需;他們做事的態度,更是我前方路上的參照;而那些童年裡平常不過的,深夜裡飄來的香味,卻是今後越來越難找回的美好。
爸媽的愛不在嘴上,在碗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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