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 (51)

吳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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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3月18日訊】第二十五回  鎮元仙趕捉取經僧 孫行者大鬧五莊觀(下)

  那大仙按落雲頭,搖身一變,變作個行腳全真。你道他怎生模樣:穿一領百衲袍,系一條呂公絛。手搖塵尾,漁鼓輕敲。

  三耳草鞋登腳下,九陽巾子把頭包。飄飄風滿袖,口唱《月兒高》。徑直來到樹下,對唐僧高叫道:「長老,貧道起手了。」那長老忙忙答禮道:「失瞻!失瞻!」大仙問:「長老是那方來的?為何在途中打坐?」三藏道:「貧僧乃東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經者。

  路過此間,權為一歇。」大仙佯訝道:「長老東來,可曾在荒山經過?」長老道:「不知仙宮是何寶山?」大仙道:「萬壽山五莊觀,便是貧道棲止處。」行者聞言,他心中有物的人,忙答道:「不曾!不曾!我們是打上路來的。」那大仙指定笑道:「我把你這個潑猴!你瞞誰哩?你倒在我觀裏,把我人參果樹打倒,你連夜走在此間,還不招認,遮飾甚麼?不要走!趁早去還我樹來!」

  那行者聞言,心中惱怒,掣鐵棒不容分說,望大仙劈頭就打。大仙側身躲過,踏祥光,徑到空中。行者也騰雲,急趕上去。大仙在半空現了本相,你看他怎生打扮:頭戴紫金冠,無憂鶴氅穿。

  履鞋登足下,絲帶束腰間。體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顏。三須飄頷下,鴉瓴疊鬢邊。相迎行者無兵器,止將玉塵手中拈。那行者沒高沒低的,棍子亂打。大仙把玉塵左遮右擋,奈了他兩三回合,使一個袖裏乾坤的手段,在雲端裏把袍袖迎風輕輕的一展,刷地前來,把四僧連馬一袖子籠住。八戒道:「不好了!我們都裝在拉縺裏了!」行者道:「呆子,不是拉縺,我們被他籠在衣袖中哩。」八戒道:「這個不打緊,等我一頓釘鈀,築他個窟窿,脫將下去,只說他不小心,籠不牢,吊的了罷。」那呆子使鈀亂築,那裏築得動?手撚著雖然是個軟的,築起來就比鐵還硬。

  那大仙轉祥雲,徑落五莊觀坐下,叫徒弟拿繩來。眾小仙一一伺候。你看他從袖子裏,卻象撮傀儡一般,把唐僧拿出,縛在正殿簷柱上;又拿出他三個,每一根柱上,綁了一個;將馬也拿出拴在庭下,與他些草料,行李拋在廊下。又道:「徒弟,這和尚是出家人,不可用刀槍,不可加鐵鉞,且與我取出皮鞭來,打他一頓,與我人參果出氣!」眾仙即忙取出一條鞭,不是甚麼牛皮、羊皮、麂皮、犢皮的,原來是龍皮做的七星鞭,著水浸在那裏。令一個有力量的小仙,把鞭執定道:「師父,先打那個?」大仙道:「唐三藏做大不尊,先打他。」行者聞言,心中暗道:「我那老和尚不禁打,假若一頓鞭打壞了啊,卻不是我造的業?」他忍不住開言道:「先生差了。偷果子是我,吃果子是我,推倒樹也是我,怎麼不先打我,打他做甚?」大仙笑道:「這潑猴倒言語膂烈。這等便先打他。」小仙問:「打多少?」

  大仙道:「照依果數,打三十鞭。」那小仙輪鞭就打。行者恐仙家法大,睜圓眼瞅定,看他打那裏。原來打腿,行者就把腰扭一扭,叫聲「變!」變作兩條熟鐵腿,看他怎麼打。那小仙一下一下的,打了三十,天早向午了。大仙又吩咐道:「還該打三藏訓教不嚴,縱放頑徒撒潑。」那仙又輪鞭來打,行者道:「先生又差了。偷果子時,我師父不知,他在殿上與你二童講話,是我兄弟們做的勾當。縱是有教訓不嚴之罪,我為弟子的,也當替打,再打我罷。」大仙笑道:「這潑猴,雖是狡猾奸頑,卻倒也有些孝意。既這等,還打他罷。」小仙又打了三十。行者低頭看看,兩隻腿似明鏡一般,通打亮了,更不知些疼癢。此時天色將晚,大仙道:「且把鞭子浸在水裏,待明朝再拷打他。」小仙且收鞭去浸,各各歸房。晚齋已畢,盡皆安寢不題。

  那長老淚眼雙垂,怨他三個徒弟道:「你等闖出禍來,卻帶累我在此受罪,這是怎的起?」行者道:「且休報怨,打便先打我,你又不曾吃打,倒轉嗟呀怎的?」唐僧道:「雖然不曾打,卻也綁得身上疼哩。」沙僧道:「師父,還有陪綁的在這裏哩。」行者道:「都莫要嚷,再停會兒走路。」八戒道:「哥哥又弄虛頭了。這裏麻繩噴水,緊緊的綁著,還比關在殿上被你使解鎖法搠開門走哩!」

  行者道:「不是誇口說,那怕他三股的麻繩噴上了水,就是碗粗的棕纜,也只好當秋風!」正話處,早已萬籟無聲,正是天街人靜。好行者,把身子小一小,脫下索來道:「師父去啞!」沙僧慌了道:「哥哥,也救我們一救!」行者道:「悄言!悄言!」他卻解了三藏,放下八戒、沙僧,整束了褊衫,扣背了馬匹,廊下拿了行李,一齊出了觀門。又教八戒:「你去把那崖邊柳樹伐四顆來。」八戒道:「要他怎的?」行者道:「有用處,快快取來!」那呆子有些夯力,走了去,一嘴一顆,就拱了四顆,一抱抱來。行者將枝梢折了,將兄弟二人複進去,將原繩照舊綁在柱上。那大聖念動咒語,咬破舌尖,將血噴在樹上,叫「變!」一根變作長老,一根變作自身,那兩根變作沙僧、八戒,都變得容貌一般,相貌皆同,問他也就說話,叫名也就答應。他兩個卻才放開步,趕上師父。這一夜依舊馬不停蹄,躲離了五莊觀。只走到天明,那長老在馬上搖樁打盹,行者見了,叫道:「師父不濟!出家人怎的這般辛苦?我老孫千夜不眠,也不曉得困倦。

  且下馬來,莫教走路的人,看見笑你,權在山坡下藏風聚氣處,歇歇再走。」

  不說他師徒在路暫住。且說那大仙,天明起來,吃了早齋,出在殿上,教拿鞭來:「今日卻該打唐三藏了。」那小仙輪著鞭,望唐僧道:「打你哩。」那柳樹也應道:「打麼。」乒乓打了三十。

  輪過鞭來,對八戒道:「打你哩。」那柳樹也應道:「打麼。」及打沙僧,也應道「打麼。」及打到行者,那行者在路,偶然打個寒噤道:「不好了!」三藏問道:「怎麼說?」行者道:「我將四顆柳樹變作我師徒四眾,我只說他昨日打了我兩頓,今日想不打了。卻又打我的化身,所以我真身打噤,收了法罷。」那行者慌忙念咒收法。

  你看那些道童害怕,丟了皮鞭,報導:「師父啊,為頭打的是大唐和尚,這一會打的都是柳樹之根!」大仙聞言,呵呵冷笑,誇不盡道:「孫行者,真是一個好猴王!曾聞他大鬧天宮,布地網天羅,拿他不住,果有此理。你走了便也罷,卻怎麼綁些柳樹在此,冒名頂替?決莫饒他,趕去來!」那大仙說聲趕,縱起雲頭,往西一望,只見那和尚挑包策馬,正然走路。大仙低下雲頭,叫聲:「孫行者!往那裏走!還我人參樹來!」八戒聽見道:

  「罷了!對頭又來了!」行者道:「師父,且把善字兒包起,讓我們使些兇惡,一發結果了他,脫身去罷。」唐僧聞言,戰戰兢兢,未曾答應,沙僧掣寶杖,八戒舉釘鈀,大聖使鐵棒,一齊上前,把大仙圍住在空中,亂打亂築。這場惡鬥,有詩為證,詩曰:悟空不識鎮元仙,與世同君妙更玄。三件神兵施猛烈,一根塵尾自飄然。左遮右擋隨來往,後架前迎任轉旋。夜去朝來難脫體,淹留何日到西天!

  他兄弟三眾,各舉神兵,一齊攻打,那大仙只把蠅帚兒演架。那裏有半個時辰,他將袍袖一展,依然將四僧一馬並行李,一袖籠去,返雲頭,又到觀裏。眾仙接著,仙師坐於殿上,卻又在袖兒裏一個個搬出,將唐僧綁在階下矮槐樹上,八戒、沙僧各綁在兩邊樹上。將行者捆倒,行者道:「想是調問哩。」不一時,捆綁停當,教把長頭布取十匹來。行者笑道:「八戒!這先生好意思,拿出布來與我們做中袖哩!減省些兒,做個一口中罷了。」那小仙將家機布搬將出來。大仙道:「把唐三藏、豬八戒、沙和尚都使布裹了!」眾仙一齊上前裹了。行者笑道:「好!

  好!好!夾活兒就大殮了!」須臾,纏裹已畢,又教拿出漆來。眾仙即忙取了些自收自曬的生熟漆,把他三個布裹的漆了,渾身俱裹漆,上留著頭臉在外。八戒道:「先生,上頭倒不打緊,只是下面還留孔兒,我們好出恭。」那大仙又教把大鍋抬出來。行者笑道:「八戒,造化!抬出鍋來,想是煮飯我們吃哩。」八戒道:

  「也罷了,讓我們吃些飯兒,做個飽死的鬼也好看。」眾仙果抬出一口大鍋支在階下。大仙叫架起乾柴,發起烈火,教:「把清油熬上一鍋,燒得滾了,將孫行者下油鍋紮他一紮,與我人參樹報仇!」行者聞言暗喜道:「正可老孫之意。這一向不曾洗澡,有些兒皮膚燥癢,好歹蕩蕩,足感盛情。」頃刻間,那油鍋將滾。

  大聖卻又留心,恐他仙法難參,油鍋裏難做手腳,急回頭四顧,只見那台下東邊是一座日規台,西邊是一個石獅子。行者將身一縱,滾到西邊,咬破舌尖,把石獅子噴了一口,叫聲「變!」變作他本身模樣,也這般捆作一團,他卻出了元神,起在雲端裏,低頭看著道士。

  只見那小仙報導:「師父,油鍋滾透了。」大仙教「把孫行者抬下去!」四個仙童抬不動,八個來,也抬不動,又加四個,也抬不動。眾仙道:「這猴子戀土難移,小自小,倒也結實。」卻教二十個小仙,扛將起來,往鍋裏一摜,烹的響了一聲,濺起些滾油點子,把那小道士們臉上燙了幾個燎漿大泡!只聽得燒火的小童喊道:「鍋漏了!鍋漏了!」說不了,油漏得罄盡,鍋底打破,原來是一個石獅子放在裏面。大仙大怒道:「這個潑猴,著然無禮!教他當面做了手腳!你走了便罷,怎麼又搗了我的灶?這潑猴枉自也拿他不住,就拿住他,也似摶砂弄汞,捉影捕風。

  罷!罷!罷!饒他去罷。且將唐三藏解下,另換新鍋,把他紮一紮,與人參樹報報仇罷。」那小仙真個動手,拆解布漆。行者在半空裏聽得明白,他想著:「師父不濟,他若到了油鍋裏,一滾就死,二滾就焦,到三五滾,他就弄做個稀爛的和尚了!我還去救他一救。」好大聖,按落雲頭,上前叉手道「莫要拆壞了布漆,我來下油鍋了。」那大仙驚罵道:「你這猢猴!怎麼弄手段搗了我的灶?」行者笑道:「你遇著我就該倒灶,幹我甚事?我才自也要領你些油湯油水之愛,但只是大小便急了,若在鍋裏開風,恐怕汙了你的熟油,不好調菜吃,如今大小便通乾淨了,才好下鍋。不要紮我師父,還來紮我。」那大仙聞言,呵呵冷笑,走出殿來,一把扯住。畢竟不知有何話說,端的怎麼脫身,且聽下回分解。(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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