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大旗:有一句話說出來就是禍

易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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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5月29日訊】筆者寫過一篇記敘文《雲端絮語——邂逅祖國代表團》,自以為筆觸溫和委婉,殊不知仍惹惱了網上一眾「愛國發燒友」。

他們認為,筆者不該披露中國教育部訪美代表團成員的言談,尤其是那位說話直率的女司長。這委實令人吁歎不已,專制國度的臣民非但自己沒有「免於恐懼的自由」,還要替別人恐懼。某人說幾句發自胸臆的真話,盛世和盛朝的臣民們就替她捏一把汗。如果這種集體恐懼確係冷酷的真實,試問:這是甚麼世道!

至於「發燒友」們愛國激情的另一助燃劑,就是外間對中國食品安全的質疑。其實,食品安全問題別國或許也有,用魯迅列舉的說辭:「外國也有叫花子,——(或雲)也有草舍,——娼妓,——臭蟲。」然而,這並不能成為劣質國產食品的搪塞理由。

據中國國家質檢局公佈的數據,□六年上半年抽檢的各種消費品,有五分之一不合格,其中食品問題最嚴重。在首善之區北京,上市銷售的純淨水一半是偽劣品,實系自來水冒充的。至於日常消費的禽畜蛋蔬菜類和油鹽醬醋茶,其中之添加劑和殘留化學物質,更是無法作量化計算。又據美國消費者產品安全委員會的數據,□七年被召回的產品,超過六成來自中國;歐盟所發現的假冒偽劣產品,超過一半來自中國……

且不說中國輸出的寵物食品毒死了人家的貓狗,這或可怨洋寵物缺少「經風雨,見世面」的歷練,怎比得本土貓狗那般百毒不侵?也不提輸日的毒餃子和輸韓炸蝦條裡的死耗子,前者還在扯皮之中,後者——誰不知道今歲是鼠年?說來,這些都不是「發燒友」們衛國激情的引信雷管,蓋本土食品的素質,也令他們怒火中燒。只不過,「主權高於人權」,斷然容不得外人來嚼舌頭;偽劣食品於他們本是民生和內政問題,但一旦外人來趕這趟渾水,那就是政治問題了。於是「陰謀論」一祭出,愛國就有了堅不可摧的道德碉堡。

據悉,中國出口食品的合格率高達百分之九十,看來應予以國際表彰,並授以「信得過」牌匾,而非淪為「妖魔化」的對象。可憐中國本土百姓連這「百分之九十」都攤不上,你們外夷憑甚麼得了便宜還賣乖?愛國發燒友「為李肇星齒,為唐家璇舌」,從來都是我朝人權狀況的衛道士,雖說槽頭飼料時有偽劣物質,但也輪不到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來說。或云:「他是在罵中國,奚落中國人,替某國間接宣傳咱們中國的壞處。他的表兄的侄子的太太就是某國人。」(魯迅《評心雕龍》)

退一萬步說,「我吃故我在」,本爺吃了疑似垃圾的食品,還活得好端端的,憑甚麼你就不能吃?你不肯吃也就罷了,憑甚麼要說本爺吃進的是垃圾?「你說甲生瘡。甲是中國人,你就是說中國人生瘡了。既然中國人生瘡,你是中國人,就是你也生瘡了。你既然也生瘡,你就和甲一樣。而你只說甲生瘡,則竟無自知之明,你的話還有甚麼價值?倘你沒有生瘡,是說誑也。賣國賊是說誑的,所以你是賣國賊。我罵賣國賊,所以我是愛國者。愛國者的話是最有價值得,所以我的話是不錯的,我的話既然不錯,你就是賣國賊無疑了!」(魯迅《論辯的魂靈》)

又倘若你恰恰不是本朝子民,那麼,你竟點出他腸胃中蠕動的不明物質,那就是歧視,是侮辱,是找茬,是裝X。「你可是黃帝子孫?中國話裡歎聲盡多,你為甚麼要說洋話?」 (魯迅《評心雕龍》)

譬如這個簡單結論——我朝是專制政體,其子民未能享有現代公民的基本權利。這本係不折不扣的事實,子民們自己也活得很鬱悶,但一聞「愛國」集結號,便要披肝瀝膽,共禦外侮了。只要和「主權」、「國家」、「民族」這些宏大意象捆綁在一起,哪怕「專制」、「威權」、「人治」、「黨意志」、「家天下」便都成了好東西;即便不是甚麼好貨,卻好比長著一蓬黑毛的胎記,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瞧著噁心嗎?你還不配有這份「中國特色」!

可知道,即便是夷狄橫挑鼻子豎挑眼,也敦促中國進步以及「和國際接軌」了。魯迅不是說過嗎,「凡有來到中國的,倘能疾首蹙眉而憎厭中國,我敢誠心誠意捧獻我的感謝,因為他一定是不願意吃中國人的肉的!」(《燈下漫筆》)至於外夷不願意吃中國豬的肉,這是幫助中國嗎?我相信魯迅會答:正是。

其實,中國豬肉即便不是「好得很」,也絕非「糟得很」,可惜被自己人妖魔化了。別看體制內的臣民吃得不順心,活得不自在,但體制內的豬卻過得無比滋潤。超級貴族「奧運豬」就令國人側目而視,牠們進食的飼料全部是經過歐盟認證的有機農作物,禁絕任何添加劑和抗生素。「奧運豬」的隱居地點秘而不宣,只知道豬場有武警晝夜站崗把守。「外人與體制外的豬不得入內」,免生不測,蓋「奧運豬」要散步,每日體育鍛練不少於兩小時。倘若來路不明的豬擅闖禁區,竟和體制內的名種苟且野合,那麼偽劣DNA便連同諸多毒素進入「奧運豬」的血液,就像《色,戒》中易先生的漢奸性具「像毒蛇一樣鑽進」(電影台詞)愛國義士王佳芝的體內。

據有識者考證,目下要尋覓空氣、水質、土壤都甚少污染的地方,實不太容易了。故而可以判定,「奧運豬」的主要基地就在密雲。密雲水庫號稱北京「最後一盤淨水」。此間曾是名帥戚繼光屯兵之處,他在密雲虎帳中挑燈看劍,寫下過「風塵已老塞門臣,欲向君王乞此身」之句。孰料如今則是秘密「屯豬」之所在,戚大帥之句應改為:「錦衣玉食奧運豬,欲向君王獻此膘!」

由此亦可推測,體制外的劣等豬族日復一日供本國同胞食用,從骨肉到下水的質量都至為可疑!而奧運豬的際遇,活脫脫就是《動物農莊》裡「比其他動物更平等」的豬中貴族。

說來殊為可惜,畢竟吾族先民對人類作過偉大奉獻,近五百年卻在各領域都漸次式微,惟有中華美食尚有望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一洗西潮東漸以來之文化頹勢。哪知這門源遠流長的國技,卻受累於食材的質量與誠信,在國際食林中竟沉淪到日韓之後。「中國離一個大國差得太遠了!」此話不是我說的,其原創者就是奇女子胡紫薇。

「央嫂」胡少奶大鬧CCTV,不但紅爆網絡,更榮登美國CNN和歐洲大媒體。胡少奶活脫脫是翻版王熙鳳,敢於單槍匹馬前來「踢館」,當眾扒開「璉二爺」的褲襠,這何止是家醜外揚?更踢爆了央視這個專司醃製「國家謊言」的大內醬缸 。

至情至性的胡紫薇如同一顆彗星,在男權社會照亮了婦女界的泛精神壓抑和心理病灶。她鬧場時留下了兩句名言,一是「讓我們有風度地對抗」;二是「法國外交部長說過,中國在輸出價值觀之前,不會成為一個大國——中國離一個大國差得太遠了!」

當下之盛世中國,除了輸出玩具、成衣、家用電器以及億萬民工的血汗,間或還有毒餃子死耗子(不是主流),還輸出過甚麼有普世影響的價值觀嗎?別說當代史中未嚐一見,連近代史上亦付諸闕如。

為了平息「愛國發燒友」的衝冠之怒,便要說明,這不獨是中華大帝國的問題。這就要提到我神交已久的筆友王康了。「民間思想家」王康早在八十年代末自由精神與民主訴求方殷之際,曾撰寫過名動一時的《中國改革憲章》;及至八九風濤,更曾在《世界經濟導報》發表文章,後被查究,他從此遁入民間,不食周粟,成為一介布衣寒士。

鳳凰衛視《世紀大講堂》的策劃人員,多與大陸自由知識份子有溝通來往,於是王康就被推上了這個講壇。他於2005年6月先作了《俄羅斯的道路》的演講。去年11月,王康再次「登壇作法」,題為《俄羅斯的精神與夢想》的演講。

王康追述了沙皇尼古拉一世鎮壓十二月黨人後,又在國外打贏了幾次戰爭,不但讓一輩愛國憤青倍感亢奮,更有諸位大臣上奏,以滔滔諛辭稱頌俄羅斯過去有多麼偉大,現在有多麼輝煌,將來更不得了!一句話:就是千古盛世。

就在此時,俄國雜誌《望遠鏡》發表了一位貴族、榮譽軍官團成員恰達耶夫的一封信,他寫道:「熱愛祖國,這是壯麗的事業;熱愛真理,是更壯麗的事業。我只能通過真理而不是祖國走向上帝。」他說:「我寧願傷害我的祖國,我寧願使他蒙羞,我決不說一句假話。」

恰達耶夫到底說了甚麼真話呢?高中學歷的人都知道,十九世紀的俄羅斯是農奴制國家,它和西歐文明主流頗有距離。俄國充滿著奴役和壓迫,入侵和征服。恰達耶夫痛心疾首地寫道:「我們這個民族,從來沒有令人激動的時刻,我們從來沒有高尚的行為,我們從來沒有激動人心地讓崇高的道德發揮力量的這麼一個時代,我們對人類的價值,人類的文明,沒有任何重大的貢獻,我們一直在玷污它們!我們給世界,給人類提供的僅僅是教訓!我們的本事就是奴役自己和奴役他人。」

這其實就是胡紫薇語錄的俄羅斯版,只不過早說了一百幾十年。當年恰達耶夫此文發表,令莫斯科大學的「愛國憤青」發出歇斯底里的咒罵,恨不得對他食肉寢皮。沙皇更勒令查封雜誌,主編被判刑,恰達耶夫被宣佈為瘋子,永遠不得寫作,餘生必須接受警察和醫生的監護。

就連我也懷疑恰達耶夫是否有點偏執症候,近代俄羅斯儘管沒有貢獻過甚麼普世價值觀,但她孕育的世界文化巨匠,至少有柴可夫斯基、托爾斯泰、陀斯妥耶夫斯基。至於排在世界二流的俄羅斯文化名人,更如星漢燦爛。這還對人類「沒有重大貢獻」,遑論近代中國連世界二流人物都沒湧現過?

誠然,中華民族很偉大,老莊的宇宙觀也很有點「普世」的意思,但那都是「先前闊」了。說到現代中國,益發堪憐,我前面引用過幾段魯迅語錄,豈有不知,當代鐵血憤青和新潮自由主義者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營壘,早就徹底唾棄魯迅了。

他們從左右兩廂「反魯」,其實各有道理。魯迅算哪棵蔥?在世界文化長廊之上,竟連二流都排不上;若列為三流,又太殘酷了,為體恤大哉華夏的民情,把他排到二流和三流之間吧。至於新潮自由主義者力捧胡適而痛貶魯迅,亦言之有據。胡適的批判力不弱,而建設性更強於魯迅。但胡適在世界文化長廊裡排第幾位?他斷斷無法擠進二流去!

胡適的悲劇,和他的嫡傳後輩殷海光是一樣的。他們把自由主義的清流引入中國這片酷旱的冷土,我敬佩他們,但考其學術貢獻,他們只是自由主義學派的記名弟子。在這裡,不妨引用余英時先生的一段記敘——

美國亞洲學會召開討論辛亥革命的年會,大陸的馬列主義學者胡繩也來了。他到耶魯大學訪問,余英時先生在飯局上與他交談過。胡繩說:我們在政治上當然不能談胡適,但學術上我們還是尊敬他的。余英時先生的響應是:我們海外跟你相反,我們認為胡適在學術上已經落伍了,政治上還是先進的。

胡適的民主憲政思想和人權思想,至今在中國大陸仍是久旱甘霖,但在海外卻是ABC了。自不待言,這並非胡適和魯迅的問題,而是這塊專製冷土的宿命所致,這一方水土就只能出二流以下的思想和人物。況且,胡適所說的「爭你們個人的自由,便是為國家爭自由!爭你們的人格,便是為國家爭人格!自由平等的國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來的!」這只是自由主義的起碼常識,但就連這皮相之談,迄今也未被威權主義政府和「愛國」奴才所接受。說到這裡,就能感知到俄羅斯知識份子恰達耶夫的切膚之痛了。

於是想起了聞一多的《一句話》:「有一句話說出來就是禍,有一句話能點得著火。別看五千年沒有說破,你猜得透火山的緘默?說不定是突然著了魔,突然青天裡一個霹靂,爆一聲:咱們的中國!」

這句話早就說出來了,胡適說過,魯迅也說過,他們道破:中國不但專制,而且盛產阿Q、七斤、閏土、華老栓、假洋鬼子——還有義和團。歲月悠悠,這兩位先哲都已淡出歷史,淹沒在一派「盛世」的喧囂之中。而今總算有人就舊話重提了,她不是別人,居然就是胡紫薇!@

(寫於2008/03/18)原載《動向》2008年5月號(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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