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清:憶先師潘懷素公

黃河清(西班牙)

人氣 5
標籤:

【大紀元9月5日訊】偶從《北京之春》2008年7月號上讀到鄉賢周素子先生關於先師潘懷素公的回憶文章。感慨系之。或因年代阻隔,舊事陳年;或因接觸不多,瞭解有限,周先生的回憶有些處略嫌粗糙。特檢出2003年應一位友人囑寫的有關先師回憶文字,交《北京之春》發表,以與周先生文互為補正,為先師潘懷素公留下一點比較真實的記錄。——作者

對樂律、佛學素有研究

2003年7月,應友人囑,作此點滴回憶。

1978年3月,先師潘懷素先生在北京去世,我從家鄉溫州趕赴北京奔喪,由此拜識了梁漱溟先生、李健生先生。

先師潘懷素(1894—1978),原名潘茳、字思白,浙江永嘉昆陽人;早年留學日本、德國,獲博士學位;返國後,曾任北京《晨報》記者,為文學團體「創造社」成員,翻譯出版過《和影子賽跑》等劇本;三、四十年代,先後任北京師大、燕京大學教授、漢藏教理院教師、安徽大學法學院院長;「一二九」運動中,與張申府等18名教授聯名發表抗日救亡宣言,抗戰期間繼續投身抗日救亡運動;參與創立中國農工民主黨;中共建政後曾任政務院參事。

潘懷素對樂律、佛學素有研究。

潘懷素認為:目前世界各國流行使用的十二平均律有缺陷,某些音程不協和;近、現代專家、學者尋找、創製純正律制的嚐試都失敗了;中國傳統音樂文化中有純正律制存在,它不是傳統的十二律呂,也不同於西洋人發明的十二平均律,它純正、協和,彌補了十二平均律的不足,接近天籟。潘懷素從智化寺京音樂入手,對民間音樂、隋唐燕樂、南宋樂星圖譜、出土樂器深入研究,經三十年努力,發掘與整理出中國純正式樂律:二十三不等分純正律。1978年3月,潘懷素從溫州赴北京向科學大會獻禮,暈厥街頭,被巡邏民兵發現,經友人送醫院救治無效去世,享年84歲。

我從先師潘懷素學樂律,但尤愛聽先師談歷史、談政治、談民國軼事。茲就回憶所及,錄諸文字,存以備考。

創建中國農工民主黨 密謀組織第三勢力

潘懷素早年聰敏穎悟,得到溫州郭溪潘姓大族資助,留學日本,和郁達夫、郭沫若是同校同班同學,考試成績潘第七、郭第八。六十年代,潘曾為自己的樂律研究致函郭沫若求助,郭用毛筆回信,字很漂亮,行文也客氣,但以自己不懂律學將事情推到了科學院的聲學研究所。我看過郭的這封信。1977年,潘同我談到反胡風、反右、批判梁漱溟諸類問題時說:其實,建國初期,民主人士中就有人被中共收買了,一個是郭沫若,另一個是黃炎培,都當了副總理。1950年10月1日第一個國慶日,在天安門城樓上,郭沫若在毛澤東走近時,突然打出一面錦旗,上面寫著「我們永遠跟著你!」許多人起鬨喊萬歲,梁漱溟大搖其頭。此事,八十年代,梁漱溟也同我講過,梁是親見,梁還在文章中寫到此事。

潘懷素留學德國時和朱德、張申府、章伯鈞諸人同學。潘說:朱德是帶著小老婆來留學的,章伯鈞在德國加入了共產黨,張申府是周恩來的入黨介紹人。蔣介石辦黃埔軍校時,潘懷素和章伯鈞返國投奔蔣,蔣同時接見潘、章,問答中,蔣得知章是共產黨員後,明顯冷淡。潘被聘任為黃埔軍校的政治教官,章則離去他往。

潘懷素是中國農工民主黨創始人之一。潘說:我同鄧演達交情很深,1930年和鄧演達在上海組織成立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中國農工民主黨前身),我們在屋裡開會,季方在門外站崗放哨。現在季方是主席了。我有一次找他敘舊,也有希望他能幫點忙的意思,他竟然對我說,你以後不要再來了。這也勢利得不像話了。

潘懷素說蔣介石提倡的新生活運動同他有關。潘曾在南昌會晤陳果夫、陳立夫昆仲,並由二陳介紹晉謁了蔣介石。那次,同二陳會晤,談的就是新生活運動。潘離南昌不久,蔣就向全國發出了新生活運動的號召,並帶頭實行之。從那以後,蔣介石在任何場合,都只喝白開水就出名了。潘對宣傳的「四大家族」一說很反感,說:什麼四大家族,陳氏昆仲不治產!後來,我到了海外,看到陳立夫五十年代初期在美國靠養雞維生的文章報導,才明白宣傳說教灌輸的厲害。

潘懷素曾與史量才密謀組織第三勢力。1934年報業鉅子、上海《申報》老闆史量才從杭州返滬途中,遭特務狙擊,中彈身亡。都說這是史因辦報罵蔣,得罪了蔣而被暗殺。潘說:其實,史量才和我在杭州曾密謀成立第三勢力,且有國際力量介入。我因微恙,沒搭乘史返滬的車,滯留一天。翌日,報載史量才遭暗殺,我才知大事不妙,趕緊逃之夭夭,躲過一劫。潘懷素參與了西安事變。當時潘是救國會的人,受救國會的委派,從上海跑到西安作楊虎城的工作。潘離開西安的第二天,張學良、楊虎城就把蔣介石給抓起來了。潘說自己有預感。救國會「七君子」在蘇州受審時,十大罪狀之一有「勾結軍人,謀為軌外行動,馴致釀成巨變,國本幾乎動搖,名為救國,實則害國」,即指救國會事先與張學良、楊虎城有勾結。潘說:於事實上來說,這並未冤枉救國會「七君子」,我就是救國會派去西安做張學良、楊虎城工作的。我同楊熟,見了面,談了話,張沒見到。

潘懷素說「七君子」事件,其實是八君子。當時,我也是抗日救國會的。被抓的人中我也有份,我情報靈,見機行事,在抓我之前跑掉了,要是也被抓,就是八君子了。

「一二九」運動時救過姚依林

潘懷素在「一二九」運動時救了姚依林。姚依林當時是清華學生,是「一二九」運動的學生領袖,非常活躍。潘說自己和張申府諸教授為姚依林等學生擺過慶功酒,後來,姚依林被緝捕,逃到潘的住所,潘把他藏起來,送他出城。潘說的這兩件事後來都得到了證實:張申府回憶「一二九」文章也提到了偕潘懷素諸教授請姚依林吃飯的事;1978年,姚依林寫了親筆信,為潘懷素向新任文化部長黃鎮說項。

潘懷素在中共建政初的1949年末-1950年初,在北京舉辦佛學班,開講佛學。來聽講的大多是中共權爭中未能安排中意官職的失意高幹。這就驚動了最高層。朱德作為老同學,出面勸阻潘停講。後來聘任潘為38位政務院參事之一,工資待遇為行政9級。

潘懷素曾說陳望道翻譯的《共產黨宣言》有一關鍵處錯了,從德文原文看應如何如何。

這話傳到了政務院總理周恩來的耳朵,周派了徐冰來詢問。此事不僅我聽先師講過,北京電影製片廠的戴浩也知道,在潘去世後同我講過,只是都不知道潘指的是哪一關鍵處錯了。戴浩是「二流堂」干將、電影界元老、聶紺弩好友。戴有許多故事。

潘懷素同參事室主任廖魯言因事吵架,憤而去職。據參事室會議記錄,1952年7月21日,政務院撤銷了潘懷素參事職務。這距1950年4月14日任命潘懷素為參事,不到兩年。1985年,梁漱溟談到此事時說:潘同廖魯言語言衝突,拍案而起,拂袖而去,就不幹了,他還以為是過去,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至於潘與廖因何事衝突,梁沒說。我的記憶中,潘對廖的蠻橫態度十分不滿,具體為何事爭吵,則語焉未詳。

姚依林為潘懷素向黃鎮說項,寫的親筆信我沒看見過,是聽劉甲櫻、梁漱溟、李健生、戴浩、汪向榮、周有光、呂驥說的。他們都看到過這封信。劉甲櫻說是自己看著姚依林寫好拿來交給潘懷素的。

1978北京科學大會之行

1978年3月,北京開科學大會。先師潘懷素在家鄉溫州對我說要去北京獻禮,獻自己樂律研究成果的禮。潘讓我先發電報給科學大會、郭沫若、黃鎮。電文潘口述、我記,長長的。那時電報費一個字7分錢,這份化了我半個月工資的電報石沉大海。潘執意逕自赴京,我罄囊而出,給了他40塊錢,買了張去上海的船票,送他上船。臨別前夕,我寫了首詩呈先師:八十四年不老身,一生只唱善美真。此回當奏純正曲,流水高山自有人。船上臨別時,我向先師索字留念。潘抖抖索索地從他的百寶行囊中掏出一本中日詞典,在扉頁上用鋼筆寫了「三生論 真善美」送給我,並說:倉促間,想不出什麼詞來。我的「三生論」你是知道的,記住它,我以後給你詳細講。「三生論」是先師鑽研佛學的心得,指「生命、生存、生活」。我將其理解為魯迅的「一要生存、二要溫飽、三要發展。苟有阻礙此前途者,……」先師說:經念歪了。我於先師的律學,僅知皮毛,於其佛學,更遠在山門外。現在剩下的也只有痛心與遺憾了。

北京的科學大會沒有邀請潘懷素,潘到了北京,自然不得門而入,食宿也成了大問題。中國古諺「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餐」,是說80歲的老人吃頓飯的功夫就可能出事、出意外,很有道理。84歲的老人誰敢接待留宿。潘的友人劉甲櫻是民革中央委員,曾同潘的學生姚依林一起坐過牢,給潘出主意找姚依林幫忙。劉甲櫻找到了姚,問姚還記得潘不,說潘現在處境不好,需要幫助。姚連說還記得還記得,他救過我,可我不知道他在哪,怎麼幫他呢?劉甲櫻這才說出潘來北京向科學大會獻禮的事。斟酌之下,劉、姚一致認為,先要解決潘的歸屬、食宿問題,學術獻禮事,待安定下來,自然能解決。姚依林當時的實際位置相當於中共中央秘書長。據劉甲櫻說,姚同黃鎮有私交。姚依林當即就寫了封給潘面交黃鎮親收的信讓劉甲櫻帶回。我赴京奔先師喪,第一個找到的是劉甲櫻,劉親口對我說了上述事。

我找到章伯鈞遺孀李健生。潘在章伯鈞病重時幫李健生設法把求救信送達周恩來處。李姨也說自己看到過姚依林的這封信。李說:某日,潘來說眼鏡在擠車時擠掉了。我給了他5塊錢配眼鏡。潘得病去世,虧了戴浩,北京電影製片廠的,人緣廣,講義氣,弄了輛車子來,看病、請醫生,同統戰部聯繫,找人,都是戴浩。潘去世後,他的樂律研究資料以及一支康熙年間的玉笛是李健生代為保管,後交給了從河南焦作趕來奔喪的潘的兒子。我曾特地跑到焦作找到潘子,慾複製一份研究資料,未能如願。

李健生為潘的事給我回過好幾封信,每封信的字都端端正正,一筆不苟,都很認真地回復我的問題和談自己的看法。李的字,不僅沒有絲毫脂粉氣,竟個個鐵劃銀勾,沒有歐帖的嫵媚,不似顏體的碩實,卻勝柳公權的骨格清奇。李的字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我至今珍藏著李給我的信。1990年李姨去世,我挽李健生先生聯:相夫苦作天下最大大右派,苦受一萬日假惡丑,丈夫應謝巾幗;課子樂為世上最小小人物,樂承五千年真善美,巾幗更勝丈夫。

李那剛勁強項的鋼筆字是給了我啟發的。

1985年2月9 日,李健生要我陪同她去看望梁漱溟。我們從城東建國門外的永安西裡坐公共汽車到城西的木樨地。李梁晤談我作了錄音,已另整理成文備考。附奉參閱。

我找到戴浩。戴叔留我住在他的宿舍裡,說:你的老師潘懷素也住這兒的。外人進出北京電影製片廠要登記、被盤問。潘脾氣大,受不了這個,不住這兒了。可他沒地方住,就露宿街頭,在民族文化宮前的長椅上過夜。潘說自己有氣功,能打坐睡覺。可84歲的老人,連續幾天露天坐著過夜,又不巧那幾天來了寒流,春寒料峭,氣溫驟降,氣功再高,也經不起這樣折騰啊!終於病了,掙扎著去郵局給河南的兒子發了電報,就暈厥在街頭了。巡邏的民兵從他身上找到了戴浩的電話,就把戴找來了。戴把潘送到了北醫大附屬醫院,向醫院介紹說他是國際著名音樂家。醫院找了給朱德會診過的醫生來給潘看病,診斷為肺炎。結果卻救不回來。

律學研究:用純正律代替平均律

戴浩告訴我:導演凌子風是潘懷素小舅子。凌子風受不了潘的怪脾氣,罵他是「潘瘋子」。

潘懷素的脾氣確實大。他拿著姚依林寫的面交黃鎮親收的信找到了文化部,卻找不到黃鎮。彼時,「四人幫」倒台不久,文化部是重災區,又要開科學大會,黃鎮新官上任,忙得不可開交,就躲起來辦公了。接待潘的是黃鎮的秘書,秘書擋駕的本領都是訓練有素、超級一流的,碰上潘無論外貌、衣著都是糟老頭卻又脾氣比首長還大的人,那還不趕緊把你當小菜一碟打發了。潘跟秘書吵架了,氣的把信都忘了拿回來就拂袖而走了。劉甲櫻、李健生、戴浩、呂驥諸人幫他出主意:無論怎麼樣得先把那封信拿回來。於是潘二進衙門。秘書受了氣,比他還惦記著呢,說找不到那封信了。怎麼說,都沒有了。還假惺惺地要潘把研究資料留下來,潘哪受得了這個,罵了一通,又拂袖而去。這一拂袖,就把老命給拂掉了。潘對自己的研究成果視同拱璧、珍逾生命。不管到那兒,他都提著我戲稱之為百寶行囊的手袋,那裏頭裝著他的全部心血,怎麼可能隨便給人!他曾說過,如果我的研究成果被認可了,是可以得諾貝爾獎的。諾貝爾沒有音樂獎,大約指物理獎吧。因為音律同聲音的震動、同聲學密切相關。

潘在我初入門時很生動地把自己律學研究的緣由講給我聽:全世界用十二平均律,但十二平均律有缺陷,某些音程不協和。這從鋼琴難登大雅之堂得到證實。西洋的交響樂團沒有鋼琴,鋼琴上不了交響樂。這是因為鋼琴一鍵一音,定死了,改不了;交響樂團的其他樂器,無論是拉弦、吹奏、彈撥、打擊樂器,都可以根據演奏員的聽覺、技巧來作些微的調整,使整體演奏更加協和、悅耳。如能從律制上予以根本的改變,用純正律代替平均律,那在音樂史上就是一個革命性的變革了。我們祖國的傳統音樂文化中就存在著這樣一種純正樂律:二十三不等分純正律。這深入淺出的講解,使我相信了潘所研究的價值。可惜由於我的魯鈍、無能以及其他種種原因,我至今沒能繼承先師的衣缽,為先師樂律研究的發揚光大作出有益的建樹來。

戴浩同我講過救聶紺弩的事。應我之求,帶我去看過聶紺弩一次。那時聶已臥床不起,半躺半坐在床上假寐。聶同戴打了個招呼,我深深地向聶鞠了一躬,說了句:我和我的朋友們向你致敬,請你保重!聶只在戴介紹我時看了我一眼,就又半睜半瞇地假寐了。我感覺到聶並不喜歡我的打擾,就拉戴叔一起告辭了。事後,我有打油詩記所見的聶紺弩:棒兒下肢竿兒手,陷深眼窩一骷髏。渾身沒有三斤肉,只剩幾根硬骨頭!

我找到朱復。朱復是一位對先師敬重的熱心人,北京昆曲研究會的。朱復去看過潘懷素還在醫院病床上的遺體。朱復向我這樣描述道:潘臉上蓋著一條淡藍格子的手帕(這條手帕是我送給潘的),皺巴巴、髒兮兮的,眼睛沒合上,半睜著,嘴邊沾著濃痰。估計是一口痰上來,堵住了呼吸就過去了。要是有親人在身邊,幫他把痰吸出來就好了。

潘懷素雖然84歲,但身體健康,沒病沒痛。他在我家住過一段時間,飲食、睡眠都很正常。記得1976年的除夕,天氣很冷,在零度左右。江南不比北方,室內沒有暖氣、火爐、火牆,室內外的溫度相差無幾,所以江南人冬天在室內一般不脫外衣。我那天準備了一瓶潘稱讚過的通化葡萄酒。吃了分歲酒後,我擰了一把滾燙滾燙的熱毛巾給潘擦臉,潘用熱毛巾緊緊地捂在臉上,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然後擦臉擦手,對我說:好舒服。這是文化,南方人冬天飯後用熱毛巾擦臉是文化!接著,潘脫了大衣。我不讓脫,潘說不要緊,輕鬆一下。第二天,大年初一,潘精神煥發,果然沒事。萬不料為了向科學大會獻禮,竟幾乎是倒斃在首善之區的北京街頭!

潘懷素有上海友人楊天蓀、饒於安。楊系一老太太,寫的一筆十分娟秀清麗的字。先師關於純正律研究的主要文稿就是楊謄抄的。楊給過先師許多生活上的幫助,但未論及婚嫁。先師去世後,我與楊女士有聯繫。饒於安是研究自然科學的,也對律學感興趣,與先師交往甚密。我與饒先生有一面之緣,後來聽說饒先生去了美國,如果他能看到這篇小文,希望與我聯繫。

潘懷素與鄉賢詞學大師夏承燾幼即交好。潘淪落之際,夏給過他幫助。我看到過夏給先師的一封毛筆寫的五、六張毛箋紙的回信。我因喜好古詩詞,時作學習吟詠。先師說我還未入流,有機會帶我去拜識他的老友夏承燾,讓我興奮不已。

潘懷素在重慶北碚與張申府有一段軼事:北碚縉雲山有一座相思巖,其地有樹,樹葉可當茶,色微紅,古往今來文人騷客雅稱其為相思茶。先師一日往游相思巖撿拾落葉相思茶一錦囊,持歸贈張申府。隔日問張曰:茶味如何?張答曰:何能堪也!已棄之門外。先師因作「甜茶怨」。詞曰:少小長在相思巖,友清風、伴明月、沐朝霞、浴夕藹,悠悠歲月,從不到塵凡界,弱質天生但自愛,若假惺惺作態,叫人喜歡,怎比得內江糖、川東菜,也不與碧螺、雲霧、龍井、祁門賽,更不給達官品、財奴快。這番來,只道是同荷露、伴梅雪,熱騰騰為天下有情人共償相思債,卻不料被拋在門兒外。張申府讀之,擊節讚賞曰:詞味勝茶味多多矣!

我在先師去世後,曾整理過一篇文章《潘懷素的樂律研究》,發表在北京出版的《音樂論叢》1978年或1979年的某期上。某年,有署名「美國紐約東方音樂研究所李XX(忘其大名,記憶中似乎是位女士)在香港《明報月刊》某期上發表文章紀念楊蔭瀏先生去世,文中提及拙作,稱拙作介紹的「潘懷素先生的樂律研究可能是20世紀最重要的律學論文」。這位女士是先師知音。我一直無法聯繫到這位女士。如果這位女士看到這篇小文,希望下顧聯繫hhq65@hotmail.com 我找到梁漱溟。潘懷素與梁漱溟相識相交於抗戰時期赴重慶的輪船上。

我讀過一封梁給潘的信,因為那一筆行草十分漂亮高雅,印象極其深刻,我現在還記得原句是:「佛法不違世法,四真實之義最為通達,願公宣揚。不勝祝頌之至。」時間在佛法幾乎被徹底消滅的七十年代初期。

梁漱溟對潘的樂律研究很支持。我因先師之故,在以後同梁公的交往中也獲得了梁的信任,成了忘年交,耳提面命,受教良多;記得起來的有關先師的有這樣一些事:

潘將研究文章請梁轉托章士釗帶香港發表。梁對我說過,交託了章,但章沒有辦成。我曾問過梁:你和章是同輩人?梁說:不,章長一輩。

梁十數年來一直每月給潘寄錢資助其生活。梁的日記中有反映,潘則沒齒不忘,時常向我說起。

我在先師去世後,將他的一些研究資料整理成文,呈交一份給梁。過了些時,梁交給我一封薩空了給梁的信,口氣很恭敬,內容是說已把潘的文章轉給音協主席呂驥了。

我曾想將先師遺文整理出版,定名為《潘懷素文集》,請梁題籤作序。梁很快就題寫了書名寄來,對於作序,則云:「我於潘老之學,全然一門外漢,不能讚一詞…… 潘老固非躁釋矜平之人,我不能為之諱,更不能斥其非。故作序之請,愧難報命耳。」

2003、7、23於地中海畔 2008、7、15刪改而定(文內小標題為編者所加)

──原載:《北京之春》2008年9月號
(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相關新聞
黃河清:「今天,我是法輪信眾!」
每日退黨團隊聲明精選(2008/06/13)
黃河清 : 貴州甕安劫難記
黃河清 : 敬致右派老師們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