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歌詠自由的異鄉人

楚寒(美國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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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月6日訊】十九世紀法國最偉大的詩人之一、象徵主義詩歌先驅夏爾.波特萊爾在他去世前三年,寫下了他獨樹一幟的散文詩集《巴黎的憂鬱》。這部詩集表達了詩人對骯髒畸形的現實社會的鞭撻,流露出對美好世界公義社會的嚮往。收入這部詩集的五十篇作品中第一首就很有名,叫做《異鄉人》。

詩中的「異鄉人」因為遠離人群而變得孤僻,進而用哲人的眼光看待世界。他說自己已經沒有了親人與朋友,也不知道祖國位於哪個緯度,處於一個邊緣人的心理狀態。他必須遠離到他鄉自我放逐,才能夠實現心中的理想。異鄉人對「祖國」的定義超越於政治含義之上,那不是用緯度、國界來區分的,也不會因暴力、脅迫及傷害而屈服。因為異鄉人的心,就是「世界之心」,永遠都堅守著世上最後的良心。

如此自我放逐他鄉的異鄉體驗,與尋找心靈家園的故鄉意識這兩者的既糅合又衝撞,無法不讓人不為之動容。這個世界古往今來有許多優秀的思想者,都曾遭受過流浪、流放或流亡的共同命運,乃因他們不肯屈服於強權、群體、等級、傳統和既定秩序的獨立品格,使他們或甘願或被迫而成為人類歷史流亡譜系的優秀成員。十八世紀下半葉美歐兩陸的革命風暴時期,出現了一位影響卓著的思想家托馬斯.潘恩,就是其中的一位。

作為一位不斷被驅逐的流亡者,潘恩的一生總是奔走在異鄉的土地上,在各國重要的歷史關頭留下自己不朽的聲音和足跡。他的思想和靈魂像老鷹一樣在時代的天空中展翅上騰,他的肉身卻在大西洋兩岸顛沛流離,受盡苦難折磨。他的遭遇之慘,甚至超過那位「以不幸著稱於世」的法國思想家盧梭。而這一切,全是因為他那融入骨髓的對自由的信仰。潘恩說過:「哪裏沒有自由,哪裏就是我的故鄉」,這句慷慨激昂的宣示,正是潘恩終生不停奔走,要去為不自由的地方、乃至全世界的自由而奮戰的一生寫照。潘恩離世到明年六月就將整整兩百年了,但只要人類始終嚮往熱愛自由,潘恩的思想就將一直為人們所傳誦。

十幾年以前,潘恩於我是一個特別心儀的名字,《常識》是一本特別想讀的書。那是一九九零年代初的中國,許多的真相被扭曲,一切有關常識的言說都彌足珍貴。那年的夏天啊,我的心拚命地向這位人類思想史上的狂飆人物傾斜。高考結束的那天晚上,因著捧讀《常識》、《人權論》和《理性時代》同時默想「遵行真理」的上帝律法,而成為一個心潮澎湃的夜晚銘記於我的整個生命。閱讀潘恩的作品彷彿是在聆聽貝多芬的不朽名作《D小調第九號交響曲》,呈現出反抗和叛逆的狂風怒濤般的力量。他的文字中透露出對世俗禁錮的嘲諷和不受一切羈絆的疏狂,如同樂聖譜寫的一個個激情四溢的音符。這裏面有與我所接受的教育相悖但為我所深深認同的東西,它們在往後生命的晦暗日子裏激勵著我的思維心緒。

其中有這樣的句子,解答了我在孩童時代也是每一個孩子時常發出的疑惑——「我是誰?」:「人權起源不應僅僅停留在古代某一時間階段,而應追溯到人從造物主手中誕生的時刻。在原初時期,他當時是甚麼?是人。人也就是他最高的和唯一的稱號,沒有再高的稱號可以給他了。」、「正因為他是人而非其他,理應享有神聖的權利。每個孩子的出生,都必須認為是從上帝那裏獲得生存。世界對他就像對第一個人一樣新奇,他在世界上的天賦權利也是完全一樣的。」在其中還有這樣的顛覆極權主義神話的讓人難忘的描述:「在任何國家裏,從來不曾有,從來不會有,也從來不能有一個議會,或任何一類人,或任何一代人,擁有權利或權力來永遠約束和控制子孫後代,或永遠規定世界應如何統治,或由誰來統治;……」、「政府即使在其最好的情況下,也不過是一件免不了的禍害,在其最壞的情況下,就成了不可忍受的禍害,其主要的意圖和目的是維護人類的自由與安全。」

一位熱情宣揚天賦人權捍衛人類自由的言說者的心聲躍然紙上,時代的土壤和個人的經歷孕育了潘恩,這種對人權和自由的闡釋,展現了啟蒙時代這位流亡思想家的銳氣與頭腦獨具,也深遠地影響了他身處和身後的這個世界。

一生以「世界公民」自許、在異國他鄉居住歲月超過家國故鄉的潘恩,是個天生的叛逆者,是祖國的異邦人,外國的異見者。這是一個少時就輟學的英國諾福克郡窮苦裁縫家庭的孩子,飽嘗了在社會上遭到失業饑餓虐待歧視等等的各種磨難,因寫作支持英國下級稅吏要求政府增加工資的訴求,被認定有「反政府思想」而遭解雇遂流亡北美。到美洲還不到兩年,就以「一個英國人」署名出版了《常識》,吹響了北美殖民地脫離大英帝國進行獨立戰爭的號角,成為北美洲家喻戶曉的人物,戰爭結束後卻受到排擠再度失業。退隱到英國後,因為寫《人權論》號召英國人民仿效法國大革命起來徹底掃除封建勢力,被英國政府指控犯有「煽動叛亂罪」並下令通緝,被迫再度逃離英國連夜流亡法國。

到了法國參加起草了《人權宣言》和一七九三年法蘭西憲法,熱情參與了法國大革命時期的政治活動。但因反對處死法國國王而主張放逐,及反對雅各賓派的恐怖專政,被上臺後的雅各賓派以「圖謀反抗共和國」的罪名投入了監獄十個月,又被拿破侖禁止出國十多年。而在英國,又對他進行缺席審判,認定潘恩是非法之人,著作全部查禁,永遠不得重返英國。返回到美國,卻因為出版《理性時代》持守自然神論觀點,遭到聯邦黨人稱他是「無神論者」的指責,隨即被他所熱愛的美國人民圍攻詛咒。晚年,他在紐約新羅歇爾窮困潦倒中孤苦度日,最後含憤死去。

這個異鄉人的一生,同時也是異見者的一生。潘恩幾乎就是為反對和反抗而生的,他不能容忍一個建基於謊言或虛幻上的世界,他不能容忍人類走向一條自我奴役的道路。作為一名對時代和歷史負責的評論家,他永遠難為當政者所容。無論走到哪裏,他都持續不斷地為自由和人權鼓與呼,稱得上是他那個時代最持之以恆兜售思想的人,一個永遠的反對派,一個來自社會底層的自由之子。沒有人在那個時代像他那樣參與了那麼多的重大歷史事件,也沒有人的作品在那個時代像他那樣造成巨大的影響。「世界就是我的祖國。」、「給我七年時間,我就會為歐洲每一個國家寫一部《常識》。」

潘恩在美國、英國和法國三國鼓動革命,闡釋宣揚自由人權的要義和重要性,結果卻遭到誣蔑、審判、逮捕入獄、不得善終的下場,三個國家幾乎同時拋棄了他,兩次取消了他的國籍。他承受著超乎想像的苦難,他那柔弱的心臟承受著接踵而來的痛苦,可是他的心裏始終有一粒希望的種子。他的心始終與底層的民眾和苦難的人類的命運貼在一起,他從來沒有被苦難徹底擊垮過,也從來沒有放棄過手中的批判武器。他一面承受著苦難,內心糾結著矛盾和痛苦,一面又構思著一個理想世界,在那裏所有的人都擺脫了苦難和不平等。他的文字作品就是自由的火把,這火把照亮了被奴役、被壓制的人們絕望的心,也照亮了全人類的自由之路。

經常被視為異端的潘恩是一個自由主義者,支撐這位鬥士思想的基礎是天賦人權論。作為有生以來飽受歧視與排擠的底層人,潘恩最懂得自由人權的價值和平等的可貴。他運用古典自然法理論全力去論證天賦人權說,倡導「人權平等的光輝神聖原則」。他把天賦人權看作是高於一切的權利,它不是上層人賦予下層人的,也不是當權者賦予民眾的,而是天生的、超等級的、超社會的和超政治的。潘恩從天賦人權的原則出發,嚴厲譴責封建專制的等級制度和君主專制政體,並熱情地讚揚代議制和他心目中理想的政體——共和政體。

潘恩從天賦人權說出發,指出一切社會權利和權力均根源和服務於天賦人權,人們參加社會和建立政府的目的是為了更好地享受和保護人權。如果政府不尊重甚至侵犯人民的正當權利,人民就有權推翻它並建立新的政府,也就是用抗爭的手段推翻暴政。他指出英國殖民者在北美的統治,是違反建立政府的目的的,北美殖民地人民有權予以推翻,建立自己的政府。潘恩用畢生的精力為被剝奪權利的民眾爭取天賦的人權,相反,他蔑視高高在上的貴族和當權者。在潘恩眼中,喬治三世只不過是大不列顛皇家畜牲,他用《常識》一書把英國國王和英國議會的權威撕成了碎片,阻遏這些權力狂妨害人類自由的正常發展。

作為思想啟蒙者,潘恩的講述是自然的,自由的,也是嚴謹的。正如潘恩所說,只要我們能夠把一個合理的政權形式,一個與眾不同的獨立的政體留給後代,花任何代價來換取都是便宜的。他讓北美人民進行的獨立戰爭意識到肩負的歷史使命不僅僅是為北美十三州本土而戰,更是為開創近代民主制——共和政體而戰,為開闢世界自由民主的新時代而戰,並呼籲戰爭結束後成立的美國政體應置於共和、憲政、自由和法治的制度框架之內。

自由的出發點是理性,唯有本乎理性出發,才能得出有著堅實基礎的真知灼見。在當時那樣一個悶塞的時代和環境,潘恩無疑是一個在學術和思想上打開僵結的人物,他以樸素的情感和天才的洞見預見到了人類的未來在於認可個人自由和人權的神聖性,他肯定了自由民主、理性人權、憲政共和的積極價值——並且他相信這是人類生存的永久價值,這些觀念始終一貫地浸潤在他的一系列作品裏面。潘恩影響、參與了《獨立宣言》、《人權和公民權宣言》和美、法兩國憲法,這使他直接影響了兩百多年來整個世界、整個近現代政治文明體系的構建,兩百多年來用以建立世界秩序、指導社會運作的一些基本的價值準則,諸如人權、平等、民主、自由、共和、法治等等,都可以從這位自由公民的思想中找到源頭。

人類的坦途是自由。人生的目的是自由。人性的基礎是自由。世間萬物一切存在者都處於無庇護狀態,區區三尺身軀的人類尤其如此,也正因如此,人類需要創建一套保護自己生存安全的制度體系與價值體系。這其中首要的工作就是維護自由,乃因為自由是人生一切構建和一切活動的始原起點。在人類歷史維護自由的艱難歷程中衝鋒陷陣在最前頭的,無疑是閃耀在人類思想界星空中的那些思想家們。在這些思想家的群星譜像裏,又以一群人的努力最為艱苦卓絕,卻也最為成就斐然,他們以精神信仰為紐帶凝聚成一個身份,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沉重卻榮耀的名字——流亡者,或者說,異鄉人。

這些可敬的思想流亡者們離開家國走向放逐,在思想的探求中不斷前進,他們致力於不讓時代往地獄裏沉淪,他們永遠對權力保持清醒的頭腦,永遠在同不公義的奴役人歧視人的社會現實作抗爭。思想家潘恩,無疑可以無愧地列席於這群光輝的異鄉人名單之中,即使是在異鄉人的成員之中,潘恩的遭遇也應歸於不幸之列,他的一生簡直就是不幸中的不幸。可是有了潘恩的時代是幸運的,有了潘恩的人類是幸運的,因為不幸的潘恩將他的每一滴血液,都燃燒在激盪時代免除奴役爭取自由的事業當中,不幸的潘恩點燃的自由之光,終將會照遍人類生存世界的各個角落。

歲月的流逝逐漸形成既定秩序和約定俗成的觀念,當一個時代被一種慣性思潮所籠罩,或者大多數人處於不明白的困惑時刻時,提出置疑甚至打破舊有觀念無疑是一種離經叛道,伴隨而來的常是譭謗與迫害。其實在打破舊有觀念的同時提出的令人耳目一新的新觀念,通常不過是常識而已。在十八世紀下半葉風雲起伏的變革浪潮面前,當幾乎所有的人都迷失了方向,對人類前景困惑不清,甚至那些偉大的革命家們都在迷惘的時候,清醒地把常識說出來的只有那些形單影隻的少數人。慶幸的是在那激盪的時代,我們看到這位《常識》一書的作者,《人權宣言》的起草人,站在時代最前列的世界公民,終生漂泊的異鄉人,選擇了與眾人相反的方向,隻身上路,宣示常識,歌詠自由。◇

──本文轉自第105期<<新紀元週刊>>自由評論
http://mag.epochtimes.com/107/5858.htm (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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