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10)

第一部第一卷
維克多.雨果(Victor Hugo)
font print 人氣: 10
【字號】    
   標籤: tags: , ,

七 克拉華特

  此地自然有著一件我們不應忽略的事,因為這件事足以說明迪涅的這位主教先生是怎樣一個人。

  加斯帕爾•白匪幫曾一度橫行在阿柳爾峽一帶,在被擊潰以後,有個叫克拉華特的部將卻還躲在山林裡。他領著他的徒眾,加斯帕爾•白的殘部,在尼斯伯爵領地裡藏匿了一些時候,繼又轉到皮埃蒙特區1,忽而又在法國境內巴塞隆內特附近出現。最初,有人曾在若齊埃見過他,過後又在翟伊爾見過他。他躲在鷹軛山洞裡,從那裡出來,經過玉碑和小玉碑峽谷,走向村落和鄉鎮。他甚至敢於進逼昂布倫,黑夜侵入天主堂,捲走聖衣庫中的東西。他的劫掠使那一鄉的人惴惴不安。警察追擊也無用。他屢次逃脫,有時還公然抵抗。他是個大膽的惡漢。正當人心惶惶時主教來了。他正在那一鄉巡視。鄉長趕到沙斯特拉來找他,並且勸他轉回去。當時克拉華特已佔據那座山,直達阿什一帶,甚至還更遠。即使由衛隊護送,也有危險。那不過是把三四個警察白白拿去送死罷了。
  1皮埃蒙特區(Piemont),在意大利北部。

  「那麼,」主教說,「我打算不帶衛兵去。」

  「您怎麼可以那樣打算,主教?」那鄉長說。

  「我就那樣打算,我絕對拒絕衛兵,並且一個鐘頭以內我就要走。」

  「走?」

  「走。」

  「一個人去嗎?」

  「一個人。」

  「主教,您不能那樣做。」

  「在那兒,」主教又說,「有個窮苦的小村子,才這麼一點大,我三年沒有見著他們了。那裡的人都是我的好朋友。一些和藹誠實的牧人。他們牧羊,每三十頭母羊裡有一頭是屬於他們自己的。他們能做各種顏色的羊毛繩,非常好看。他們用六孔小笛吹各種山歌。他們需要有人不時和他們談談慈悲的上帝。主教如果也害怕,他們將說什麼呢?假使我不到那裡去一下,他們將說些什麼呢?」

  「可是,主教,您對那些強盜怎麼辦,萬一您遇見了強盜!」

  「對呀,」主教說,「我想起來了。您說得有理。我可以遇見他們。他們也需要有人和他們談談慈悲的上帝。」

  「主教,那是一夥土匪呀,是一群狼呀!」

  「鄉長先生,也許耶穌正要我去當那一群狼的牧人呢,誰知道主宰的旨意?」

  「主教,他們會把您搶光的。」

  「我沒有什麼可搶的。」

  「他們會殺害您的。」

  「殺害一個念著消食經過路的老教士?啐!那有什麼好處?」

  「唉!我的上帝!萬一您碰見他們!」

  「我就請他們捐幾文給我的窮人們。」

  「主教,以上天之名,不要到那兒去吧!您冒著生命危險呢。」

  「鄉長先生,」主教說,「就只是這點小事嗎?我活在世上不是為了自己的生命,而是來保護世人的心靈的。」

  只好讓他走。他走了,只有一個自願當嚮導的小孩伴著他。他那種蠻勁使那一鄉議論紛紛,甚至個個替他捏一把汗。

  他不願帶他的妹子,也沒有帶馬格洛大娘。他騎上騾子,穿過山路,一個人也沒有碰見,平平安安到了他的「好朋友」——牧人的家裡。他在那裡住了兩星期,傳道,行聖禮,教育人,感化人。到了快離開時,他決計用主教的儀式做一場大彌撒。他和本堂神父商量。但是怎麼辦呢?沒有主教的服飾。他們只能把簡陋的鄉間聖衣庫供他使用,那裡只有幾件破舊的、裝著假金線的錦緞祭服。

  「沒有關係!」主教說。「神父先生,我們不妨把要做大彌撤那件事在下次禮拜時,向大眾宣告一下,會有辦法的。」

  在附近的幾個天主堂裡都尋遍了。那些窮教堂裡所有的精華,湊攏來還不能適當裝飾一個大天主堂裡的唱詩童子。

  正在大家為難時,有兩個陌生人,騎著馬,帶了一隻大箱子,送來給主教先生,箱子放在本堂神父家裡人立即走了。打開箱子一看,裡面有件金線呢披氅,一頂裝有金剛鑽的主教法冠,一個大主教的十字架,一條華美的法杖,一個月以前,在昂布倫聖母堂的聖衣庫裡被搶的法衣,全部都在。箱子裡有張紙,上面寫著:「克拉華特呈奉卞福汝主教。」

  「我早說過會有辦法的!」主教說,隨後他含笑補充一句,「以神父的白衣自足的人蒙上帝賜來大主教的披氅了。」

  「我的主教,」神父點頭含笑低聲說:「不是上帝便是魔鬼。」

  主教用眼睛盯住神父,一本正經地說:「是上帝!」

  回沙斯特拉時一路上都有人來看他,引為奇談。他在沙斯特拉的神父家裡,又和巴狄斯丁姑娘和馬格洛大娘相見了,她們也正渴望他回來。他對他的妹子說:「怎樣,我的打算沒有錯吧?我這窮教士,兩手空空,跑到山裡那些窮百姓家裡去過了,現在又滿載而歸。我當初出發時,只帶著一片信仰上帝的誠心,回來時,卻把一個天主堂的寶庫帶回了。」

  晚上,他在睡前還說:「永遠不要害怕盜賊和殺人犯。那是身外的危險。我們應當害怕自己。偏見便是盜賊,惡習便是殺人犯。重大的危險都在我們自己的心裡。危害我們腦袋和錢袋的人何足介意呢?我們只須想到危害靈魂的東西就得了。」

  他又轉過去對他妹子說:「妹妹,教士永遠不可提防他的鄰人。鄰人做的事,總是上帝允許的。我們在危險臨頭時,只應禱告上帝。祈求他,不是為了我們自己,而是為了不要讓我們的兄弟因我們而犯罪。」

  總之,他生平的特殊事故不多。我們就自己所知道的談談。不過他在他一生中,總是在同樣的時刻做同樣的事。他一年的一月,就像他一日的一時。

  至於昂布倫天主堂的「財寶」下落如何,我們對這問題,卻有些難於回答。那都是些美麗的、令人愛不忍釋的、很值得偷去救濟窮人的東西。況且那些東西是早已被人偷過了的。那種冒險行為已經完成了一半,餘下的工作只須改變偷竊的目的,再向窮人那邊走一小段路就可以了。關於這問題,我們什麼也不肯定。不過,曾經有人在主教的紙堆裡發現過一張詞意不明的條子,也許正是指那件事的,上面寫著:「問題在於明確這東兩應當歸天主堂還是歸醫院。」(待續)
(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只要在某些地區還可能發生社會的毒害,換句話說,同時也是從更廣的意義來說,只要這世界上還有愚昧和困苦,那麼,和本書同一性質的作品都不會是無益的。
  • 院長先生,我告訴您,這裡顯然有了錯誤。你們二十六個人住在五六間小屋子裡,而我們這兒三個人,卻有六十個人的地方。這裡有了錯誤,我告訴您。您來住我的房子,我去住您的。
  • 我們已經知道,主教只為自己留下一千利弗,和巴狄斯丁姑娘的養老金合併起來,每年才一千五百法郎。兩個老婦人和老頭兒都在那一千五百法郎裡過活。
  • 他騎著一頭毛驢,走到塞內士,那是座古老的主教城。當時他正囊空如洗,不可能有別種坐騎。地方長官來到主教公館門口迎接他,瞧見他從驢背上下來,覺得有失體統。
  • 他原是個回頭的浪子,他也常笑嘻嘻地那樣形容自己。他絲毫不唱嚴格主義的高調;他大力宣傳一種教義,但絕不像那些粗暴的衛道者那樣橫眉怒目
  • 最卓越的東西也常是最難被人瞭解的東西,因此,城裡有許多人在議論主教那一舉動,說那是矯揉造作。不過那是上層階級客廳裡的一種說法。對聖事活動不懷惡意的人民卻感動了,並且十分欽佩主教。
  • 米裡哀先生的家庭生活,正如他的社會生活那樣,是受同樣的思想支配的。對那些有機會就近觀察的人,迪涅主教所過的那種自甘淡泊的生活,確是嚴肅而動人。
  • 迪涅的那些有錢的女懺悔者和虔誠的婦女,多次湊了些錢,要為主教的經堂修一座美觀的新祭壇,他每次把錢收下,卻都送給了窮人。
  • 這住宅,經那兩位婦女的照料,從上到下,都變得異常清潔。那是主教所許可的唯一的奢華。他說:「這並不損害窮人的利益。」
  • 聖誕老人(Fotolia)
    他看到故去的合夥人,身上纏著長長的鎖鏈。隨後在三位精靈的引導下,展開了一場奇異的生命之旅,他因此重新找回了自我,敞開了心扉,真誠地祝福所有人「聖誕快樂」……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