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紀(113)

上集-第四章:流放甘洛
孔令平
font print 人氣: 3
【字號】    
   標籤: tags: , ,

第三節:黑色的夏天(13)

(六)夜「偷」(3)

隨著蔬菜日漸長高,監房前的南瓜籐也覆蓋了大地,給夜襲者提供了良好的掩護。於是藉晚上起身小解的機會,環顧四下無人,便一個縱步,跨過門前大約一米寬的排水溝。迅速匐下身子,伏地向前爬行。到了菜地籬笆邊,便悄悄地抽開一個缺口,然後悄悄地潛入青椒地,藉著茂密枝葉的掩蔽,貼著地面繼續向縱深爬去,直爬到菜地深處,把頭略略上抬,就可以觸到肥大的果實。

摘辣椒時,要仰躺著,控制住心的狂跳,然後用兩隻手輕輕摘下,使之發不出聲響來。摘在手中後,再側耳傾聽,確知四下無人後,再翻過身來,背朝天空,伏地大嚼。一邊吃一邊還要側耳細聽,周圍若有腳步聲,便要立即停止嚼吃。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就開始取出束在腰間的口袋,將摘下果實迅速裝袋,等滿載以後,爬出辣椒叢,又要靜靜偵聽。找到原來進園時的籬笆缺口,再悄悄將進來時放在一邊的竹子,一根一根插回原處。等四下無人聲時,再翻過排水溝,帶著戰勝品鑽進那臨時窩棚裡自己的窩中。

每次偷襲,至少需一個小時以上,每次偷襲,都會碰到哨兵巡遊的電筒。不過每次偷襲成功,足可以扛回供好幾天「加餐」了。

監舍背後的那一片包穀長勢十分旺盛。僅僅四十多天,它們已由小苗長到了一人多高,在腰上掛上了剛出鬚的包穀娃。

夏天多傾盆大雨,趁著雷雨交加的夜幕掩護,偷襲的目標便改為更能充飢的嫩包穀。

進入包穀地,要比潛入辣椒地困難得多。因為要到達包穀地,首先必須繞過屋廊,再轉過整排監舍的牆角後,繞到監房後面,經過排水溝,越過大約二十米寬沒有掩蔽的南瓜地,才能進入那片包穀地。如此長時間的夜間穿行,碰上穿梭的巡邏兵可能性很大。一般的黑夜,很難安全完成整個的潛越過程。非藉雷雨交加和夜幕的雙重掩護才行。

然而既是雷雨天,那閃電的時間則無法側定,每次電光一閃,如同白晝。如若恰好碰上巡邏哨兵,極有可能以逃跑的名義,將你就地擊斃,故而十分危險。

好在每逢雷雨,那些巡邏兵一般躲在營房裡不出來。因為他們都怕高山的雷電劈死自已。他們才不那麼死心塌地地「忠於職守」呢。

不過雨夜「偷襲」,雷電是不饒人的,萬一擊中夜襲人,只好自認倒霉。而且因為過於膽大,久走夜路,必有撞鬼的時候。

有一天夜晚,上半夜還下過一陣雨。到了下半夜三點鐘左右,雨住了,月亮也落山了。趁著微微有些昏影的月黑頭,住在隔壁的雷田出動了。

雷田剛剛轉過牆角,穿越南瓜地的時候,包穀林中意外的射來了一束強烈的手電光罩定了他,他還來不及轉身,一聲斥喝,兩個全副武裝的士兵一擁而上,將他捆翻在泥濘的南瓜地裡,幾記重拳腳踢,體弱的雷田連哼都沒有哼出聲,便失去了知覺。

第二天,他被捆翻在黃桷樹下,混身都是泥土,要不是他傷痕纍纍的臉上兩個發紅的眼睛還在轉動,活像一具從泥水中拖出來的死人。

看著他令人心悸的模樣,耳朵裡就會響起他把自己的孩子打死,並煮肉給瞎眼娘吃的那番令人悲憫的自述。他是那個年代裡,遭受空前慘烈災難的普通農民的典型代表,而他的克勤忍讓,是中國農民的普遍品質。

他經常對人說:「我前世一定作了大孽,今生才得如此之報。」如此看來,他對無奈殺子背上新的負罪感。難道蒼天真會對他施行這麼殘酷的懲罰?

大致由於頻繁的「夜襲」被張棒棒發覺,以後的夜襲,明顯受到了獄方更嚴厲的戒備和防範。就是在大雨傾盆的夜晚,包穀地上空會時時射來一束束刺眼的手電光,儘管如此,夜襲行動仍未中斷過。

人們為了克服飢餓的煎熬,對慘酷的處罰,己變得麻木不仁。(待續)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五一節來臨了。這一天,也是我們在這死亡谷中熬過的第四十天。我們誰也不會去想共產黨何以會對這個節日懷著「虔誠」的敬意?節日,早已對我們毫無意義,充其量帶給我們思念親人的痛苦。
  • 第二天放假,中午大家特別守秩序,各自圍在院壩內被指定的圈子裡,每一個組派出三個人從廚房的窗口取回全組的「豐盛」午餐。
  • 李治和自知到了開荒組,一時半會是進不了廚房的,眼下怎經得起那苦不能入口的野菜羹煎熬?正好,「五一」節前連日陰雨,過了五一野菜告缺。張棒棒安排他到野菜組打野菜。
  • 自從楊治邦接受讀報的任務後,每天中午,他便抄起那只破話筒,按照李管教指定的篇目朗讀報紙,雖然他多次向我訴說讀報的苦衷,他說:「肚子餓得發慌,有時讀著讀著就感到眼前發黑,金光四射,脊背和額上冒出一股股冷汗。」
  • 雨水浸透以原來堅硬無比的生荒地,也變得特別的鬆軟,蔬菜組的人在打南瓜窩時,意外的發現深土層裡埋藏著一根根像紅苕一樣的塊根。初嘗其味,除了一股泥土的腥臭外,還有一點甜
  • 這個雷田,從不向人們迴避和隱瞞自己親身經歷的殘酷「家史」,當有人問他,怎麼連自己親生的兒子都要殺掉?他總是坐在地上兩眼發直,呆呆凝望著五月涼山的灰色天空,不厭其煩地向人們重複地述說
  • 張丑德三令五申地禁止「偷吃生冷」,但無濟幹事,飢餓的流放者,簡直就像一群餓鬼,不放過任何可以入口的食物,他們為了生存下去,向荒地要食的精神,決不亞於上古時代的神農氏。
  • 自從我同胡俚發生鋪草之爭以後,又在偶然中知道了他是盧振華之死的始作俑者,便對他十分憎惡,加上我天性強脾氣,對他這種處處欺侮弱者以討好隊長更感厭惡,使我們成了水火難容的鄰居。
  • 即使在嚴密防範和監視下,那些最先長大的小白菜和大蘿蔔,仍然經常受到「襲擊」。靠近路邊的菜地,像癩子的頭一樣,小白菜被一片片扯掉,蘿蔔地裡也留下了一個個被拔去蘿蔔後的淺坑。
  • 夜襲菜地,畢竟非常危險,雖然當時還來不及在監舍周圍設置高牆和電網,但是每晚都有土兵輪流值夜,蔬菜地當然是看守的重點之一。因為是一片平壩,即使在黑夜,只要電筒光掃過,任何人都無法躲藏。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