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偷渡到中國的朝鮮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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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6年04月11日訊】2000年年尾那個寒冬特別冷。

一大早6點鐘起床,要把被褥疊得像豆腐塊般齊整,號筒子裡15個人擠到8平方米的衛生間洗臉、刷牙、上廁所,忙亂後剛坐下,就聽女獄警在門口喊:「新來的過來。就你,來!」這才發現昨兒後半夜丟進來一個年輕姑娘,像貓兒似地蜷縮在角落。零下18—19度,只穿了件薄毛線衣,凍得臉慘白發青。她從水泥地上站起往門口走,赫見地上一串小紅點,血從她黑褲腿往下滴。「哎呀,來例假了!」女犯們嚷著。

獄警在筒道窗前說,她是朝鮮人,分到318號是因為有個叫崔彩惠的鮮族人,便於溝通,大夥兒照顧一下。室長李月華向小崔一揚下巴,小崔就跟她嘰里咕嚕對起話來。小崔對大家說,18歲,偷渡過來的,到中國才兩月。

李月華吩咐我:「讓她和你一起用手紙,教教她。」刑事拘留與行政拘留不同,大都是要判刑或勞教的,不僅要男的剃光頭、女的剪短髮,而且睡的是人擠人、側身躺成鐮刀魚的大通鋪。怕犯人自殺,胸罩里的鋼圈、衣服紐扣都要除掉,腰帶、手錶、項鏈、耳環、錢包都留在寄存處。更特別的是連衛生巾都不讓用了。我進來時,專門掏包檢查的男犯把我的衛生巾撕碎了在地上踩,我盯著他的眼睛看,他才停止了腳的扭動。一般當地的家裡會來存錢送衣服,外地或農村的沒有家人接濟,就很苦,忍飢挨凍受欺負。存錢的要拿出部分作為監號共用,買手紙、毛巾、肥皂、牙膏、牙刷等日用品。

我輕輕拍了拍這個單眼皮、小圓臉的姑娘,拿出一卷老式粉紅色的衛生紙,在鋪沿上示範給她看,撕些紙屑放到雙層長方形皺紋紙中間,增強吸收性,兩邊對角摺疊包裹,總之是最經濟節省的方式。我把折好的連同一卷手紙都給了她。又示意她最後要用廢報紙裹住丟到垃圾簍里。她不住地點頭,白膚黑眸,秀氣伶俐的樣子。小崔說過兩次她的朝鮮名兒,太拗口,沒人記得住。她長得小巧,還不到1.56 米,年齡也是最小的,大家乾脆都叫她「小朝鮮」。

斷斷續續聽小崔講,那面鬧饑荒,吃不飽。圖們江結冰,就趁著天黑打著滑溜跑過境。延邊搜捕得很厲害,在山林躲藏,又冷又餓,實在受不了,她和同鄉姐妹跟著人販子一路顛簸,被拐賣到她根本不知道在哪裡的小歌廳。基本對話反應不上來,可能怠慢得罪了顧客,被舉報。警察一查什麼證件也沒有,就來這裡了。

監室里有3個經濟犯(李月華、斐曉玲、老王),都是公司或企業的會計; 1個詐騙犯,1個殺人嫌疑犯,她們都呆了3個月或半年。6個包括我在內的發傳單或進京上訪的法輪功學員,4個盜竊犯(小崔、啞巴、小寧、嚴紅)。

監室約有30平方米,左邊是能擠下12個人的大通鋪,中間是兩米寬的過道,右邊是能睡3—4個人的小通鋪,剩下一半是一個蹲位的廁所和倒寫的「L」型貼牆水槽,側面是玻璃,正面是透明的落地玻璃推拉門。也就是洗漱間的一舉一動都在眾目睽睽之下,更別說24小時不間斷的視頻監控了。

晚上7點到9點看電視,也是輪流洗澡的時間。平均每人10幾分鐘,越到後邊越沒時間。好在不是盛夏,數九寒冬,用冰涼發黃的鐵鏽水洗頭、洗澡,好多人打怵,也就局部洗洗算了。

彬園把母親送的一套新的秋衣秋褲和內褲給了「小朝鮮」, 曉玲說,有點福,衣服都是人家法輪功的。當「小朝鮮」進去洗澡時,看電視閒聊的人都不由地多瞅了這個外國人兩眼,黑色蕾絲胸罩和三角褲,勾勒出玲瓏有致、潔白苗條的身姿,但除掉這層修飾,則是尚未發育成熟的少女體態。這點差異和聚集的目光,使她有些羞赧不安。可以看出,她非常愛惜這個聚攏效果顯著的文胸。

每當李月華從獄警辦公室回號里,就會帶來誰快開庭、誰快下判了的消息,講到「小朝鮮」,不由得搖頭嘆氣:「唉,膽兒真大,回去沒個好,不死也是無期!」

那時人們對朝鮮1995年至2000年間餓死250多萬的大饑荒還沒怎麼聽說過,更不了解慘到每10個人中就有1個被活活餓死的程度。別說朝鮮,中國60年代大饑荒真相也是近年來才廣為人知的。

監室里,癲癇病患者發作起來痙攣抽搐、口吐白沫、兩眼上翻,很驚悚;34歲的李月華愁白了的兩鬢和額發,很觸目;啞巴半夜卡在喉嚨里的哽咽,吃黃蓮般悽苦……

除了與小崔嘰嘰咕咕說點話外,「小朝鮮」沒什麼動靜。湯底帶沙的白菜幫,沒怎麼刮皮的發芽土豆,咸蘿蔔條就饅頭,她都大口大口地吃得津津有味,甘之如飴。她太累了,正如長途跋涉終於一頭栽倒在客棧歇息一樣,她沉沉地進入夢鄉,胎兒般蜷縮的睡姿不動不變。旁邊的人打呼嚕,她也不醒。

她不是哭哭啼啼的那種,並不憂鬱,有點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淳樸中內含柔韌,還有那麼點隨遇而安,好像只要不送回去,在這兒呆多長也沒關係似的。

午飯後,從鐵門的小洞口傳遞著塑料飯盆裝的白開水。各自喝一些,餘下的等涼快後裝進發給每個人的礦泉水瓶里。重複使用對身體不好,也容易納垢。我教「小朝鮮」撕點手紙屑丟進裝了自來水的瓶內,上下搖晃,不一會兒,黃色水垢污漬就搖晃一清,乾淨清爽多了。她「撲哧」笑出聲來,才幾天功夫,她臉上就有了紅潤的光澤。

一天,「小朝鮮」突然找李月華告狀,她在胸前比劃著,急得快哭了,原來她的胸罩丟了。

大家洗完的衣服都扔到窗外的鐵絲網籠子裡,凍得梆梆硬,好幾天都不干。網眼較細密,不可能刮到樓下。只有與室長關係好的曉玲和老王,內衣有時才可放在暖氣上烘乾。

出去放風時,鋪板都掀開了,查存放衣物的袋子。等人都回了屋,李月華就盯著那4個偷盜犯。曉玲拽著小崔道,對不起,你先脫!果然,在小崔的藍色胸罩裡面還藏著黑色蕾絲文胸。

「你可真行!戴這麼個廉價的東西,你就美了?!你明知道她有多困難,身無分文,舉目無親,你還偷她的?!」李月華斥罵,「你竟然欺負一個同民族的外國人!」小崔灰溜溜地不出聲,要挨罰了。

後來,獄警大劉與李月華商量,在監號里砸上腳鐐手銬,固定在一個角落,不能上廁所,還要專門的人伺候小崔,怪麻煩的。馬上要過年了,算了,不希得理她。

失去了可以說話的人,「小朝鮮」很落寞。李月華、曉玲和老王她們加餐時,「小朝鮮」知趣地離遠一點。(加餐就是花幾倍的錢改善伙食,例如:炸的黃花魚賣到70多塊。)我們法輪功學員圍在一起交流,背誦經文,她在一旁聽著看著。她很勤快,刷廁所、抹地、扛麻袋、揀豆子、做手工……幹活不藏奸耍滑,吃苦耐勞,是個實誠人。她也很靈敏,又長眼色,彬園沒幹利索,她拿著小抹布飛快地擦乾台上、地面的水跡。我扛起80多斤的麻袋,在後面用力往上推的是「小朝鮮」。有一回,「小朝鮮」哼唱小調,小崔也跟著哼起來,不知不覺,兩人互相幫著幹活兒,又好了。

夜裡不關燈,每隔兩個小時有兩個人輪流值班。其實也沒什麼事,怕萬一有人自殺。嚴紅和我一起值班,把我拉到洗漱間關上門,面對筒道的窗戶(有時值夜班的獄警會來巡視),她的話匣子就打開了,從她戀愛、結婚、生孩子到離婚、下崗,最後怎麼搶劫皮大衣的……傾吐一肚子的鬱悶,滔滔不絕,兩個小時就到了。下一班是小寧和「小朝鮮」。 外面下著大雪,我看她睡得香,就沒叫她。讓小寧替我看著點兒,把五套功法煉完。打完坐剛一出定,就看見對面一雙清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我,是「小朝鮮」,她粲然一笑。

獄警喊「走人」時,並不告訴到哪裡去。我離開前,把毛衣外套給了同修,想把剩下的手紙留給「小朝鮮」, 曉玲一把推回來。「唉,都給人家了,一旦需要,別什麼也沒有啊!」她拉著我的手由衷地說,「早點回家!!」 我最後望著大家,點點頭。

出國後,我看到很多關於朝鮮的報導。「這個國家的女人大多沒戴過胸罩,也沒用過衛生巾」。大饑荒下長大的孩子發育不良,「朝鮮招收女兵的最低身高已由原來的1.50米降至1.45米」。看到「朝鮮脫北女被鐵絲穿鼻牽回去」的悲慘,就浮現出「小朝鮮」的面影;中共是唯一把朝鮮難民遣送回國的政府。看到網上「脫北者」演講或出書的消息,我都要點開,看看是不是「小朝鮮」的照片。如果她遇到好人相助,還平安的話,應該是34歲的孩子媽媽了。 #

責任編輯: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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