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穎:民工鬥雨

曾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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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月16日訊】盛夏時節,住在工棚裏的民工們最渴望的是下雨,最害怕的也是下雨。

渴望下雨是因爲天氣實在太熱,悶熱的空氣像一團滾燙的棉花,沈沈地堵在他們臉上,使他們身上除了汗腺之外的所有零件都變得運轉不暢。只有清涼而冰冷的雨能讓他們在這個沈悶而痛苦的夏天裏體會到一點點難得的清爽和幸福,有時他們甚至認爲這是老天可憐他們,給他們送洗澡水來,因而,如果你看見下雨時民工們在雨中一面往身上抹肥皂一面唱歌的鏡頭千萬別奇怪。儘管淋在他們身上的有可能是酸度和灰塵含量超標的髒水,但他們飽經生活磨礪的皮膚似乎已經百毒不侵了,畢竟,酸雨還不算他們在生活中遭遇到的最恐怖的東西。

如果這場雨在民工們抹完肥皂唱完歌之後都還沒停的意思的話,那就可以算是恐怖了。

工棚的地勢很低,當初包工頭設想的是,只要他們正在興建的這幢大樓起來第一層,民工們就可以搬進去,因而,在工棚的製作成本上便大打了折扣,蓋的是舊油毛氈,太陽一曬,軟瘩瘩地往下流黑水,大雨一淋,則脫生生地往下落黑皮。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由於當初選址的潦草,使得工棚成爲工地上雨水的集散地,每一次下大雨,最先淹的便是這個地方。

洗完雨水澡的民工們見雨還沒有停的意思,於是趕緊跑回工棚,開始準備和雨水的戰鬥。通常,他們最先是將自己不多的行李甩上木板床,以防被水浸濕或漂走,接下來,他們開始將洗臉盆等盛水的工具攥在手中,看著雨水像魔影一樣慢慢地爬過他們修了無數次的警戒線。如果雨水就此止步的話,他們於是就會拍手歡呼,甚至蹲在床上逗雨水說:有種你上來,上來啊!

然而,今天的雨顯然不想給他們囂張的機會,它很不費力地翻過門沿,慢慢地往前推進著。地上的幹灰在水的裹挾之下也變得有些興奮,空氣中濕濕的一股灰塵味道。

民工們於是開始加固護堤並用盆子飯盒和碗等容器往外舀水,以往,他們曾經打過現代化的主意,想到保管室借一台潛水泵,只要用那玩意一抽,再大的雨他們也不怕。但包工頭和保管員似乎和雨是一夥的,堅決不肯幫他們。碰了幾次釘子之後,民工們便再也沒有非分之想,只好高唱著下定決心地自力更生去了。

如果花大力氣努力舀的話,工棚裏這十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和他們手上的武器大致還是可以和雨打個平手的。但是,今天的雨似乎比往日決心更大也更有智謀,在地面進攻不行之後,就開始空襲。

油毛氈蓋著的工棚空洞得像一隻鼓,在大雨的猛烈敲擊之下,發出令人心煩的聲音。接下來,原本就有舊傷的棚頂開始破裂,一個陣地失守,引發連鎖反應,很快,幾個大洞出現在民工頭上,幾根漂亮的銀鏈,懸挂在工棚中央。這時,燈泡被雨淋炸了,工棚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民工們知道工棚中央那幾個洞和銀鏈對他們意味著什麽,於是趕緊組織“敢死隊”,冒險爬上棚頂,以堵機槍戰術,用塑膠布和雨披將那幾個漏洞堵住,他們的手和腳被釘子紮出血,工棚裏於是就有了些鹹鹹的腥氣。

雨似乎像是見了血的公牛,開始更勇猛更狂野的衝擊。民工們開始節節退縮,他們開始搬床,把床盡可能向沒有漏雨的地方搬。本來,照這樣的局面,他們應該棄城逃跑了,但無奈身後那容納幾百萬人口的大城市實在沒有地方可以容納他們了。

這時,他們的腳下已有了一條河。所有的床像他們家鄉的吊腳樓一樣杵在河中,塑膠袋紙屑和垃圾則像樹葉一樣在吊腳樓下面遊蕩著,翻卷著。他們知道,再幹下去已是徒勞,於是各自收了腳,往床上一坐,開始掏煙,又發現煙和火柴已濕,於是稀稀拉拉又是一陣歎息。

一閑下來,才發現肚子的存在,他們猛想起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沒做,那就是吃飯。米倒是可以不用淘了,但柴卻沒有一塊幹的。有人提議上街去買些饅頭。而更多的人則說:要買肉,還要買酒,天老爺不憐惜咱,咱自己憐惜。

連平常最節儉的人都從貼身口袋裏掏出混著汗水和雨水的5元鈔票,三名年青的後生拿了錢,勇士一般沖入雨中,不一會兒,便帶回一大包豬頭和鵝肉,還有一塑膠桶酒。

工棚裏於是就有了肉香和酒氣,這似乎是民工們對付雨的最後一招了,饒是他再大的雨,在肉香和酒氣面前,都顯得沒有了威力和脾氣。只有周圍住宅樓裏的城裏人覺得不可理喻,他們說:這些鄉下人,一下雨就喝酒,真正是比詩人還有氣質。(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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