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清:讀鐵流,道曉楓,淚血寫史唱大風

——紀念反右運動五十週年之一

黃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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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3月21日訊】大陸友人俞梅蓀曾向我介紹《鐵流詩選》,我知道了「鐵流」就是「曉楓」,曉楓就是鐵流。曉楓的文章從《觀察》上拜讀過。海外網上信息量龐大,鐵流曉楓之名尚陌生,於是他的堪稱史的文字淹沒在網文的汪洋大海之中。鐵流詩文皆佳,我獨愛其文。鐵流之文是史、十分難得的史!我傚法俞梅蓀,向讀者介紹鐵流之文。

讀鐵流,道曉楓,淚血寫史唱大風!

鐵流的已見諸網上的文章揭示了四川省反右派運動的真相,以及四川右派被鬥爭、被勞教勞改折磨死亡的血腥事實。從四川省委省府高層至鄉鎮政權,從高官、名人到底層芸芸眾生,鐵流的文章都涉及到了。因為鐵流是當事人、是身歷者,他寫的這些文字幾乎全是一個個一樁樁的具體事例;因為階級鬥爭本身的殘酷殘忍、慘無人道,他寫的這些文章篇篇是淚、字字滴血,驚心動魄,不忍卒讀。鐵流寫的不是文章,而是歷史!四川省的右派痛史!如果說章詒和《往事並不如煙》將中央高層右派的慘淡人生以生動感人文采斐然的筆觸系列地留給了後人,那麼,鐵流這些敘述四川右派的文字則以平實、原始、可能略顯凌亂的篇章還原了歷史。從當事人、倖存而徹悟者這個立場來寫,從所寫的是底層、是全國最大的一個省的角度來看,鐵流的這些文字較之章詒和的具有另外的意義和價值。

甘肅夾皮溝是三千名右派的煉獄,人們已經熟知。四川「沙坪」的右派集體墳場曾關押著五、六千名右派,埋著三千具右派的屍骨,比夾皮溝的多了一倍。這一段不為人知被蓄意掩蓋著的歷史正是鐵流的文章揭示的。

林昭的英名永垂千古。四川有一位比林昭更早更徹底的先知先覺英烈馮元春,被遺忘了。是鐵流讓我們重新知道了她。

「1957年6月2日……我和同行的四川人民出版社文藝編輯吳若萍先生,去(四川大學)大禮堂參加生物系四年級學生馮元春的鳴放辯論會。那天她鳴放的題目是:『毛澤東是偽馬列主義者,共產黨是最殘酷的集團』……馮元春時年22歲……那天參加她鳴放的人特別多,校內校外至少有兩三千人。她不驚不嚇站在主席台上,身邊聚著一幫支持者和反對者,常常發生爭執。她旁若無人,面對廣大聽眾,以極其平靜的聲調說:『在馬克思的著作里根本沒有「無產階級專政」這一詞,全是毛澤東的杜撰和引申。所謂無產階級專政就是用暴力奪取政權後的統治階級組成的政府,借用軍隊、警察、監獄去鎮壓老百姓,他們不給人民任何民主自由的權力,也不遵循法律去依法辦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所制定通過的「憲法」僅是一紙空文,毛澤東要想怎麼幹就怎麼幹,想打倒誰就打倒誰,想關押誰就關押誰,這決不是馬列主義者,是徹頭徹尾的獨裁!』」

「對於胡風事件,(馮元春)也提出了自己的懷疑。她說:『毛主席經常說:「言者無罪,聞者足戒」。為什麼胡風先生公開向共產黨中央上書三十萬言就成了罪人了呢?而且還把別人朋友之間的來信公佈出來,說是反革命罪證。這不是毛澤東公然破壞法律,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毛澤東主席的特權思想,和歷史上一切統治者的特權一模一樣,毛澤東是中國再次出現的劉邦。』」

上引文字出自鐵流以曉楓的筆名發表在《觀察》上的文章「最早揭露毛澤東偽馬列面目的女英雄馮元春」。下述的的引文也皆系曉楓刊於《觀察》文章的摘錄或綜述,不再一一註明。

.作協副主席劉盛亞餓死不說吃不飽
重慶作協副主席劉盛亞餓死,是因為:「他低低地歎口氣,抹去流在嘴上長長的清鼻涕,極其悲觀絕望地說:『你年輕扛得出來,我看來會死在這裡。曉楓呀!又冷又餓日子真的難過啊!』我道:『你怎麼不寫信向家裏要點吃的東西?』他搖著頭,沒可明狀地說:『這信該怎麼寫呀?我能說農場吃不飽,這不是在攻擊黨和政府嗎!』」

.名教授董時光暴吃脹死
西南師範學院教授董時光脹死,是因為:「1961年他調離沙坪農埸,去到『415』屠場,有一天遇上一位老鄉,他將衣物換了三斤牛肉乾竟一口氣吃完,造成腸梗阻致死。

.大學教師鍾躍廷吃糞便中的殘餘
華西醫科大學教師鍾廷躍餓極吃糞便中的殘餘:「(他)全神貫注地等待一個農村小孩解大便,人去之後他用樹枝掀開糞便,撿出十幾顆未消化的嫩豌豆,在草地上擦了一下糞渣順手丟進嘴裡。

.十七歲的肖復興這樣死去
「那時,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只有二三十斤重,形似一具活骷髏。我一個背兜可以裝兩個。大多數還未送進衛生所半路上就死了。一次,我背了一個小犯人叫肖復興,他爬在我背上斷斷續續的告訴我:「林大組長,我三歲喪父,媽媽靠撿垃圾把我養到十七歲,因肚子餓偷了公社幾個紅苕,被判了七年徒刑……我唯一的心願就是死前能見我媽媽一眼……」說著說著他哭了,我也哭了。走了一程,我再叫他已不再答應,只聞到一陣惡臭撲鼻而來。」

.千萬埋深一些!
「在五中隊,一覺醒來常會發現旁邊的人已長眠不醒。有的說著話,一頭栽下立即氣絕身亡。……我們已沒有足夠的力氣挖坑埋人,只是刨開一些浮土把破草蓆卷的死者放在地上,刨些泥土蓋在身上。如此草草收工。來年積雪融化,屍體暴露荒野,被野獸撕咬得血肉漠糊,慘不忍睹。此種場景令即將入木的右派們不寒而慄。當自己預感將不久於人世時,紛紛囑托好友:「假如我死在你之前,看在朋友份上,千萬埋深一些。」

.親手埋過右派百人以上
「71歲的難友林憲君先生說:『我是1958年3月中旬被押到峨邊沙坪農場大堡作業區的。在此生活了三年零八個月。我又是從沙坪農場死裡逃生的倖存者之一,親身經歷和目睹了三年大饑荒造成的數千人大面積死亡,親手掩埋過的死者至少百人以上。1961年我自己也險些命喪沙坪。據粗略統計,三年來全農場死人過半,餓死約5000人左右。』」

.大樹是吊人吊彎的
「1978年我被關押在四川雷馬坪勞改農場唐家山中隊,馬湖分場一位姓王的管教在一次講話中指著幾棵彎曲的大樹,大言不慚地說:『我們雷馬坪農場先後關押改造了幾十萬人,這幾棵樹子就是吊人吊彎的。』」——這裡有許多1958年右派的冤魂。

.割掉舌頭的曹剛山
曹剛山1948年參加共產黨組織的學生運動,1949年勸說當國民黨鄉長的父親歸順共產黨,1950年鎮壓反革命時親手執行了槍斃父親的死刑。文革期間被判8年,關押中攻擊文化大革命,加判20年,不服管教,攻擊毛澤東,判死刑,槍斃前,狂呼「打倒暴政!打倒毛澤東!」被獄卒、獄醫用醫療器械撐開牙齒,連根割斷舌頭。

.最忠良最慘烈的周居正
在重慶渣滓洞製造了繡紅旗原型故事的周居正,在國民黨集體屠殺虎口餘生逃出前還救了一個四歲孩子的周居正,1957年成為右派後,1958年在沙坪勞改場被以組織「中國馬克思主義同盟」判處死刑。鐵流與周居正在獄中見過一面。鐵流在放風時高唱電影《夜半歌聲》插曲:「誰願意做奴隸?誰願意作馬牛?……周居正在監捨裡回應「人道的烽火……」就是這位在國民黨魔窟沒死、卻因為尋求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而被共產黨槍斃的周居正,留給妻子曾昭英遺言:「相信黨……永遠跟共產黨走!」

鐵流的文章,多是,不!全是此類事例!全是由這些斑斑淚血、讓人無法想像的慘酷組成的。這些歷史事實全被遺忘了,有意地掩蓋、有心地遺忘!鐵流還原了它們!無論從史實的角度,還是從思想的層面,鐵流都給我們留下了無價之寶!

馮元春的事例尤其讓人震驚。她恐怕比林昭更直接更徹底。她的覺悟、她的清醒、她的早熟、她的勇敢恐怕無人能及。馮元春,四川青神縣人,1957年末以現行反革命罪被逮捕判刑20年,1968年被殺於南充監獄,時年36歲。鐵流讓她走出歷史的塵埃。我相信,繼鐵流後,會有人濃墨重彩描述馮元春,還原其頂天立地的真面目。馮元春同林昭一樣是民族的驕傲!

周居正、曹剛山的悲劇一直在延續,至今亦然。鐵流讓我們知道了在劉賓雁之前,有更加慘烈的「第二種忠誠」!應該有人對此深入解剖了。應該醒了!

鐵流是四川人。比他小了23歲的廖亦武也是四川人。廖亦武寫的底層人、冤案錄、土改系列的文字所揭示的慘酷事實與鐵流寫的是一致的、驚人的一致!只不過一發生在五十年前,一發生在五十年後。這是因為制度、文化是一致的。如果制度文化不變,廖亦武寫的將與鐵流寫的慘酷一樣地被遺忘,一樣地被有意地掩蓋、有心地遺忘!

楊顯惠寫了甘肅夾皮溝的右派煉獄,章詒和寫了北京高層右派的慘淡遭際,鐵流寫了沙坪右派的墳場、四川的「裴多菲反革命俱樂部」。還有26個省市自治區的右派內幕呢?基本上還無人從根裡觸動。為什麼?心有餘悸是一大原因,麻木、因循、投靠也是一大原因,「第二種忠誠」更是原因!

最近北京的國家出版署禁了八本書,理由毫不掩飾直統統地「因人廢書」。只有一人拍案而起。如此明擺著的踐踏憲法欺負人到騎著脖子撒尿的地步,如此明擺著的迥異於、進步於四、五十年前自由民主的大氣候,懦弱和卑怯卻依然故我。即便是同道間的講義氣吧,也應該開聲說句話。說到義氣,哀我神州,此調不彈久矣!君不見為見個大佬,處心積慮排斥同伴,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扯出天神大的理由來,至今大言不慚招搖過市。一千餘年前,有一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故事,講的是隋朝末年李世民抓到了單雄信,單雄信忠主公王世充,死不投降。李世民手下許多大將軍是單雄信的好朋友,其中的秦瓊還受惠單雄信甚深。開刀問斬單雄信時,舊時朋友都到法場來送行。單雄信喝了程咬金的斷頭酒,卻不理秦瓊。秦瓊自知理虧,就用兩把短刀插在自己的兩肋間,跪在砍頭的單雄信身邊,以此來送別朋友。這兩肋插刀的忠義故事千古流傳,現在時髦的人大多不知道或不以為然了。我原擔心這兩肋插刀的忠義美德恐會應世而斬,所幸還有楊顯惠、鐵流在為屈死的尚活的右派同仁奮臂鼓呼、兩肋插刀!

鐵流,四川成都人,生於1935年,少年時家貧,在成都一茶葉店當學徒。1949年,中共入川建政後,鐵流以出身工人階級,根紅苗正,苦大仇深被物色、培養為幹部、作家。從1950年的「鎮壓反革命」開始、土改、抗美援朝、三反五反、肅反、合作化、工商業改造……的所有政治運動,鐵流都參與了,都作為整人者、打手參與了。可以說,那時,鐵流是中共豢養的一條狗、一條忠實、能幹的狗!反右運動中,鐵流變為被整者。因流沙河的揭發交代(見本期鐵流文《成都日報》社反右鬥爭紀實),鐵流被作為四川「裴多菲反革命俱樂部」的主要成員劃入右派另冊,因此案而被株連整成右派者,近2萬人。革命吃掉兒子!從此,鐵流歷經煉獄,九死一生。1980年,鐵流獲得平反。鐵流下了商海,做起生意。幾經浮沉,終於有成。新世紀伊始,鐵流急流勇退,躲進書齋,重操寫作舊業。可以預見,鐵流將陸續不斷地有新作問世。以鐵流這樣親歷了中共建政後所有運動的打手、受害者、倖存者,很少很少了;還能徹悟而勇敢地以文字將真相留之後世者,更屬鳳毛麟角。所以,鐵流的文章是非常珍貴的歷史見證!

以鐵流所擁有的大量史實,如果能在文章的結構上作精心剪裁、鋪排,在文字上深加琢磨、錘煉,相信將會使傳世之作更添光彩,不僅見證了歷史,也能在文學的藝苑上佔有一席之地。

今年是反右派運動的50週年。大陸當局也「心有餘悸」,嚴密防範防堵,竭力扼殺一切還原歷史真實的聲音於萌芽搖籃之中,與對劉賓雁諸人慾紀念反右30週年的扼殺一模一樣。據知,當局認為:照這樣下去,60週年的時候就好了,不記得了,全忘光了。由此可見,鐵流、楊顯惠、章詒和們的文章是多麼地重要、多麼地需要、多麼地必要啊!

願鐵流的文章引發更多反右派運動史料的出現。

鐵流(曉楓)的文章大多刊發於《觀察》(www.observechina.net/info/index.asp)

謝謝《觀察》!

2007、1、20草於地中海畔

──原載【獨立中文筆會《自由寫作》】(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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