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北韩叛逃者的真实故事

拥有七个名字的女孩(八)

作者:李晛瑞/大卫.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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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怒视了我一会儿,脸上则带着一种古怪的冷淡表情。她的外形吓了我一大跳。她瘦很多。她的头发油腻腻地黏在头皮上。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手放在臀部上,身体怪异地往一边倾斜。

她忽然朝我跑过来,用双手把我环抱住,然后开始啜泣。她身上穿的衣服,就跟我最后一次在昆明看到她时所穿的一样,脚上也穿着同一双橡胶拖鞋。

“我还以为你走了,”她大声号哭。“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一秒钟以前,我还以为自己在作梦,所以我捏自己的大腿,直到大腿发疼了,我才放开跑过来。”

难怪她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我。

她抚摸了我的脸,就像她刚跨过鸭绿江时所做的一样,要确认我是真的存在。

抱住她的我也开始落泪,但我强迫自己停止。我用手掌擦拭双眼,同时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不想让警卫们知道我是她的女儿,因为这样会让情况变得更复杂。

我跟她一起坐在监狱的操场里。她被关在一间专门囚禁外籍女性的牢房里。她说,有一个中国女人已经在那里关了十年。她把家族的照片都挂在墙壁上。她们没有干净的水可以用。狱方每天都会提供一定分量的脏水让饮用兼盥洗。几天以前,她们听说有些警卫联手把一个泰国男囚活活打死。那个泰国人的太太跟母亲关在同一间牢房里,她从此以后天天恸哭不止。

“里头是不折不扣的地狱,”她说。“我们真不该离开故乡。”

曾经消抹掉的那些景象——肮脏的厕所、女人之间彼此动手动脚,以及差到会害人丧命的卫生环境——一一浮现我的脑海。

我没办法辩解,但如今木已成舟。警察把我在昆明给她的那些钱全都拿走了。趁警卫不注意的时候,我塞了些当地的货币给她,好让她能买些食物。

见过她之后,我回到了城镇,同时立刻打电话给在永珍的南韩大使馆。

“你自己一个人待在那里太危险了,”馆内的领事说。“立刻离开寮国吧,这些事情交给大使馆的人来处理就好。”

他这一席话相当振奋人心。“要多久才能把他们带出来?”

“这点比较遗憾,我们还是得照规矩走。没有更快的办法。我们会要求他们提供相关的资料,然后请他们允许我们前往探视,不过当然这都需要时间……”

“要多久?”

“五到六个月。”

我用手扶住自己的头。但其实不意外。我可是亲眼看过这个国家的官僚机构里的那懒惰又漠不关心的态度。

我不能把母亲跟敏镐留在这个地方。

监狱里的口译员把头转向我。“五千块钱,”他简单地说。

我张大了嘴。我把脸从口译员转向典狱长。他把手肘靠在桌上,用好几根手指同时轻拍着桌子。他的眼睛眨也没眨。一台转速缓慢的电扇吹乱了他的头发,而他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把头发梳整齐。

“不可能,”我说。

典狱长耸了耸肩。“美元,”他说,而且还做了一个随你便的手势。

接下来的这几天,我都一大早就会去到监狱,同时不忘带些礼物跟贿赂去给典狱长。我又开始跟他试着当朋友。那个口译员告诉我,说我非常幸运——若是早个两年,寮国会把所有的脱北者都遣送回去。由于国际舆论哗然,遣送脱北者的政策才因此有了改变。

“现在,他们只要付罚款就好了,”他说。

我慢慢地把价格降了下来。我们说好的价格最后停在一人700美元。我每次获准进去操场见母亲时,典狱长都会拿走我身上一半的现金,无论金额多寡都一样。我会陪她坐在一个遮蔽处,同时跟她报告我处理的进度。我告诉她自己正在努力筹钱时,她递给了我一个肮脏的塑胶小圆管。里面是我早些时候给她的现金。她只用了其中的一小部分来买饮用水。

我猜700美元应该很接近法定的罚款金额,但我仍然筹不到这么多钱。但这次,几乎金汇过来的所有款项都已经用尽。此外,母亲还做了一件让我更添忧虑的事。我隔一次去拜访母亲时,她带了三个外形邋遢的人来见我——她们是一个月前被抓到的脱北者。三个人之中,有一个人年纪很大,另外两个则是一名中年的女性跟她的女儿。母亲非常同情她们的遭遇。她希望我也能帮助她们。我气馁地看着她们,不过我知道自己会尽力去帮忙。她们把自己藏在私处的钱都掏出来交给我。我的资金现在到了1500美元——离我们需要的总数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此时,我15天的签证快要到期了。两名负责琅南塔签证办公室的女性官员跟我说,她们可以帮我把护照送去首都永珍更新签证,不过因为我的签证再过一天就要到期了,所以她们得搭机过去才行。我得帮她们支付机票钱跟相关的花费。算一算又是好几百美元。

我恍恍惚惚地走回咖啡屋。我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榨干了,而家人遭人绑架勒赎。我瘫倒在窗边的一张椅子里,然后尝试去思考,但每一条思绪到最后都会进去死胡同。我没有其它的选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闭上双眼。我正打算不顾会不会被人听见,要开始大声地祈求祖先的帮忙时,一个非常高的人影挡住了光线,同时用英文跟我说话。我仰起头。阳光穿过那头黄沙色的头发,并在他的发间闪烁。

“你是出来旅行的吗?”他说。◇#(待续)

——摘自《拥有七个名字的女孩》/爱米粒出版社
责任编辑:林芳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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