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光烈(?—1765),字敬亭,号润斋,上海人,乾隆丁巳进士,官至湖南巡抚,罢官后再受起用,授甘肃布政使,著有《最乐堂集》。他为官清廉,做官三十多年,仍然两袖清风。在任知县时,他亲自教农民种桑养蚕,被人称为乔公桑。
乔公还未发迹时,家境很贫寒,家中经常无隔夜之粮,而且他爱喝酒游荡,也不从事生产。但他的夫人某氏,很有贤德,用自己纺织换来的钱给丈夫用,每次吃饭都留一些给丈夫,不敢自己吃饱。有时候没米煮饭了,就只能在桌面上摆上一杯酒,丈夫回来看到酒,就会心领神会,喝完后就会大步离去,视为家常。
每当丈夫深夜未归时,夫人就登上楼观望,远远看见有两盏红灯,照着他一个人缓缓地走过来,当走近到离家数十步远时,灯就突然熄灭,丈夫也到家了。夫人心里明白丈夫将来必定会富贵,心中暗自高兴,她就经常按这个方法等候丈夫归来。有一天晚上,还没看见灯,但他已经敲门到家了,夫人十分怀疑,就问他白天干了什么事?乔公回答说:“只是赌钱喝酒罢了。”夫人说:“这不是事情的全部吧,你今天所做的事中,是不是有伤阴德的事呢?”
乔公只好回答说:“没有别的事,只是为自己认识的某人,代他写了一份离婚书而已。这件事既然不是我自己做成的,而且事情已经决定了,不写也会离婚,所以代写一份离婚书想来也没有什么害处。”夫人说:“啊!既然说不写也会离婚,那还需要离婚书干什么?这件事关系到我们的名誉和节操,千万不能做,赶快去毁掉它,否则迟了就来不及了。”
乔公一听如闻棒喝,立即悟到事关重大,赶快跑去某人家,借口说书写有错误需要修改,拿到离婚书后就急忙毁掉并把碎片吞进口中,说:“我不会做这种事了。”然后返回家。到了家门口,夫人已经在门旁笑口相迎。
不久,就到了乡试的时候,妻子说:“日子过得很快,我们将要老了,穷困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今年秋天又举行乡试,你为什么不以此自勉呢?”乔公说:“我也想过,可是我们太穷了,即使想求一百文钱维持生计,也难以做到,何来这么多赴考的钱呢?”妻子说:“也许同袍之中有人可以资助你,或试着帮你想办法。如果你需要不多,我可以拿出自己所有的东西帮助你。”乔公于是四处去寻找朋友。
乔公找到了同学顾某,得知他们少了一个仆人,因此还没有启程赴考。乔就对他说:“我也想去赴考,但是苦于没有路费。如果你们想找个仆人随行,我愿意支付一些船费,做你的仆人,你能带我一起去吗?”顾某说:“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本来就才华出众、器量高远,受到众人的尊重,怎么能去侍奉他人呢?”乔公说:“这是我自愿的,如果你们同意,我已经很感激了,即使你不以我贫贱而歧视我,我也不敢怠慢。”顾某说:“如果你这么说,我想其他人也会同意的。到了那一天,兄弟你可一早来到东门码头,找到一个姓某的船户就可以了。”
当天,顾某告诉他的同伴们这件事,同伴们都惊讶地说:“乔某好酒贪赌,平时家人都不顾,他怎么可能会去侍候他人呢?而且他虽然贫穷,却也是一个读书人,如果以仆人的身份要他做事,也会招致公众的谴责,这件事情万万不可。如果非要让他一起去,我们就各自另找别的办法了。”顾某回答道:“我已经答应了他,这怎么办呢?”其中一位同伴说:“找别的办法也不容易,既然你已经约定了,我们可以在另外的日子先行出发,他没有资本,也没参与进来,他也不能责怪我们。”大家都同意这个建议。
到了出发的日期,乔公拿着行李到了东门码头到处寻找顾某的船,也没有找到。在徘徊之间,又碰到了一个去赴考的人,乔公便急忙问他,才知道顾某和其他人已于某一天启程,现要出关了。乔公听了之后,感到十分失落,自叹命运多舛,觉得自己穷困潦倒,让人讨厌到了这种地步,不如投水自尽算了。但接着他又想到自己囊中还有两串铜钱,这钱是妻子的财物,不知她花了多少心血才赚来的。于是他决定找到一个相识的人,让他将钱带回家,才不会辜负了妻子的苦心。
于是他离开了岸边,走了几步,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原来是旧识的某人。此人最近在浦滩开了一家粮食店,他说:“先生要去赴考吗?现在还早,不妨坐下来喝口茶。”乔公想让他把钱带回去,就进跟着他进了店里。某端来茶,对他说:“今科先生考试必定高中,我已准备好贺礼,要请您来吃喜酒。稍等片刻,我会送您下船,不知您的船停在哪里?”乔公听了某的话,不禁泪流满面,无言以对。某惊讶地问是什么原因,乔公就详述前面发生的事。
某道:“先生有志赴考,怎么会因此而放弃呢?虽然我力量有限,不能单独帮助,但请您在这里吃一顿饭,我会和其他同辈商量一下,如果能够凑到一些资金送给您,也不枉与市井之人交朋友。只是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乔公回答说:“十贯钱就足够了。”
饭后,某就出去了,乔公则独自坐着等待。不久,某和五六个穿着短衣草鞋的人回来了,指着乔公说:“这位就是要去赴考的先生。”大家向乔公行礼,然后各自从怀里掏出银钱放在桌子上说:“请收下会钱。”(注:会钱是旧时筹钱的一种方法,若干人各出钱若干,归一人,以后各人定期出相等的钱,轮流收回,俗名做会。筹凑的钱叫会钱。)乔公问了原因,某说:“我们都是同行,正好为你赴考需要钱做会。”乔公表示感谢。某说:“今天来不及出发了,我请喝酒,庆祝一下,兼请诸位一起来饮。”当晚,大家开心地喝酒,直饮到尽醉。
到了二更时分了,大家说:“太晚了,我们应该把先生送回去。”于是一起走到南关,过了仓前水关桥时,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乔公问原因,众人说:“前面有个巨人跨在桥上,我们过不去。”乔公乘着醉兴走上前看了看,发现那个人高过城墙,仰头看不清面孔,在黑暗中模糊不可辨认,跨立在桥上,不言不动。乔公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说:“你这个人太自私了,不考虑别人行走吗?快让一下。”那个人缩回了左腿,侧身让过了乔公,乔公和另外四个人过去后,那个人又跨回原位。等到最后三个人经过时,都是从他跨下穿过的,不久,这三个人就全都死了。大家才知道所遇见的是凶神,因为乔公福分大,所以他才被让过去。
第二天,乔公成行了,乡试中名列前茅,第二年连捷中进士,出任宝鸡县令,后官至湖南巡抚,再授甘肃布政使,为清代上海籍为数不多的几名高官之一。
资料来源:《对山余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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