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家長在孩子初入學時，很開心的對我說：「老師，我們真的很高興孩子能夠在妳的班上！因為她以前和導師處不好，現在她很喜歡妳，我們很放心！」
然而，我的心裡卻暗覺不妙。只因短短期間，我已經發現有些學生思想偏差、喜惡強烈、情緒起伏過大，常有玩鬧過當、大罵粗話、任意遲到的行為，逐漸影響到班級教學的狀況。即使我溫言勸戒，效果微乎其微。
隨著國中課業壓力的加強，處理班級狀況的增多，難保我開始嚴格要求後，這些學子仍然一往如常的喜歡我。因此面對家長的「讚美」，我的心裡其實已有答案。
果然幾個月後，因為糾正學生的學習態度，我必須增列班規新條款。此時，我開始面對學生忿忿不平的指控：「老師妳變了！妳為什麼不再像以前一樣？」
我告訴學生改變是必要的，還講述一則希臘哲學古老的故事：你不可能把同一隻腳伸入同一條河流兩次。因為人身上的細胞生生又死死，而下一秒的流水早已更新；所以要人或事物永久保持不變，就算神仙下世也枉然。
中國古老經典《易經》也說：「生生之謂易。」不斷變化求新是宇宙根本的道理。然而言者諄諄，聽者藐藐，我的苦口婆心似乎太過深奧。我只能期待學生能早日理解這個解釋，因為這是人生必經之路啊。
然而這也觸發我對青少年「無法接受改變」的思考：為什麼看來合情合理的應變措施，在某些學生眼中竟有如「背叛」般難以接受？難怪許多資深老師告誡「一開始就得制定要求」，因為一些觀念最固執、最難進步，也最需要協助的學生，面對「改變」的恐懼與敵意，可能遠遠大過師長的想像。而這麼強烈的反感，到底由何而來？
日前在奇摩網路上觀賞公益影片「遙遠星球的孩子」，給了我一些啟發。這部影片述說的是探索自閉症兒童的成因、現狀、以及輔導方式，希望喚起大眾的關懷。
顛覆我的觀念的是，原來自閉症兒童並非情感疏離、無血無淚的孩子。相反地，他們的右腦（主掌感性運作）異常發達，左腦（主掌理性思考）卻有發展缺陷，導致他們在情感上雖與常人並無二致，但是在控制反應與表達上卻接連出錯。
而在他們錯誤的回應一再被漠視、被壓制、被排拒的情況下，左腦理性接近癱瘓，而右腦感性卻不斷增援運作，因此才會出現自閉症兒童大哭大鬧、無端暴怒，甚至破壞隨手可見器具的行為。因此，對於自閉症兒童，一個明確、固定重複的模式非常重要。這是他與世界和平共處的管道，也是安全感的來源。
我們無法了解自閉症兒童的成因，正如我無法斷言學子是基於什麼理由拒絕配合與學習。可喜的是，不斷的努力的確會有進步。經過一番風雨，現今班級的情況已漸形平穩，正如片中「遙遠星球的孩子」影集第2集「我是蔡傑」，片中8歲蔡傑的爸爸平均要念35次的故事，才有可能使他記住。
命運會發給我們什麼樣的牌我們無從得知，僅能盡力打好眼下這場牌局。雖然生命必須不停的改變，智者卻不得不捫心自問：我們是變得愈來愈接近純粹的真我，還是被名利矇蔽薰心而自欺欺人？畢竟生命就是一場艱難的淬鍊之旅。學生如此，老師又何能自外於其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