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可:我們到底要慶祝巴金甚麼?

朱大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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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2月2日訊】我不知道我們究竟應當為巴金祝賀甚麼?如果祝賀他百歲壽辰,祝賀他的生命以致延續到了百年之久,那麼誰來分享他在病榻的肉體痛苦?如果我們祝賀他的偉大文學成就?那麼除了一些歌功頌德的散文,他在建國後幾乎沒有任何有份量的作品問世,其寫作生命早已終結,這究竟是值得祝賀呢,還是令人痛心?如果祝賀他曾經力主「講真話」,那麼他那段不講真話的時光,我們是否也要一併加以祝賀?

在巴金百歲誕辰降臨之際,上述問題無可迴避地擺在所有讀者面前。與其在媒體炒作下盲目加入百歲狂歡,不如仔細盤點巴金為我們留下的「遺產」,以便從這位文學老人那裏獲得有意義的訓誡。

巴金的第一遺產就是對自由的高度渴望。他的《家》、《春》、《秋》三部曲曾經是三四十年代青年的案頭聖經,激勵他們走出閉抑的舊家族的道德陰影,去創造自由的新生活;男主人翁覺新的出走成為一個行動暗號,為當時廣泛的精神出走開闢了話語道路。他翻譯的《克魯泡特金自傳》,以優美的文筆,轉達了一個俄羅斯無政府主義者對自由精神的熱切嚮往。對專制國家主義的失望,點燃了他對一個非國家化烏托邦的信念。儘管他最後放棄了這種社會空想藍圖,但他對自由的極度渴望,卻成為一種代代相傳的薪火,遞送在前赴後繼的人們手裡。

巴金的第二遺產是對政治暴力的痛恨。他描述「那無數難熬難忘的日子,各種各樣對同胞的傷天害理的侮辱和折磨,是非顛倒、黑白混淆、忠奸不分、真偽難辨的大混亂,還有那些搞不完的冤案,算不清的恩仇!」他的沉痛聲音至今仍然縈繞在人們耳邊:「我不曾滅亡,卻幾乎被折磨成一個廢物,多少發光的才華在我眼前毀滅,多少親愛的生命在我身邊死亡。」巴金對文革暴力的痛恨和抨擊,就是對國人發出的嚴重警告。當互聯網上到處飛揚著讚美「文革」的「小字報」時,巴金的這種痛切警告變得尤為驚心。

巴金的第三遺產是懺悔和反省。十年文革中,不僅大多數普通民眾成為互相迫害的暴徒,而且逼迫巴金這樣的知識份子參與了罪惡,捲入對老友的政治揭發。巴金回憶起自己「由人變成了獸」(巴金語)的歷史,仍然語帶顫慄:「我怎樣扮演自己憎恨的角色,一步一步走向深淵,這一切就像是昨天的事。」類似的懺悔,還曾發生在女作家戴厚英和前中宣部副部長周揚身上。他們是巴金的勇敢的同道,儘管組織或參與過更為激烈的罪惡,卻擔當起了歷史的重負,為自己的行為而痛悔。在緬懷巴金遺產的同時,我想順便提及這兩位早已謝世的作家。他們和巴金組成一起的「懺悔小組」,是20世紀中國湧現的最可珍貴的公共知識份子群體之一,儘管數量稀少,但他們的存在,還是令現代史獲得了道德的深度。因為正是道德懺悔改造了人的靈魂,令歷史有可能轉入更符合人性的運轉軌道。

對巴金的精神遺產的關注,正是當下中國社會缺失的一種曲折的表達。它不僅傳遞了人們對個人自由精神的渴望,也投射著對各種非正義暴力氾濫的憂慮,以及對通過道德懺悔來改造社會的訴求。但巴金並不是神明,我們既不要刻意貶損他的歷史過失,也不要企圖把他變成一個文學和道德神話。正如巴金本人所陳述的那樣,面對一個強大的專制體制,巴金曾經如此軟弱和怯懦,以致喪失了正義書寫的力量,並被迫成為思想檢舉者。這是人性的弱點,也是制度本身的「傑作」。

巴金曾經在1986年撰文呼籲建立「文革博物館」,在我看來,巴金本人就是一座微型博物館,在他的履歷中,記錄了中國知識精英曲折痛苦的思想道路。他的故事,就是一部縮微的20世紀中國政治變遷手冊。巴金百年誕辰紀念,與其說是為一個在病榻上痛不慾生的老人做壽,不如說是一次歲月的沉痛回溯,它請求我們返回那些非人的時代,對歷史進行審判,宣佈它的有罪和死亡,並藉此重新審視和設定我們的未來。

轉自盛唐評論(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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