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秘境(三)

邱顯德 撰文、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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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院的鐘聲頻頻響起,由遠而近,聲聲震撼了我的心靈,感受到一種廣大無邊的生命力量。所有寺院喇嘛迅速往誦經大殿靠攏,即便是幼小的喇嘛也是腳步匆匆。進入寺內,牆上畫有許多佛像及其他我們不甚清楚的佛教代表人物,壁畫已經褪色,牆也被燻黑了,但佛像的臉依稀可見,仍然平靜仁慈,微眼含笑俯瞰芸芸眾生。在大殿上,我們閃躲在邊邊的角落裡,默默觀看喇嘛們早課誦經的情形。在未開始誦經前,所有的喇嘛皆在原地靜默打坐,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喇嘛齊聚一堂,一眼望去,整個大殿一片紅海,佛的無遠弗屆,此時此景顯露無遺。佛法無邊的震撼,一再衝擊我早已感動莫名的靈魂,霎那間,生命彷彿就是一場空茫。

鴉雀無聲的大殿,在一陣靜默之後,不知從那兒開始發出第一聲經詞,猛然!整個大殿就迴蕩起來,粗獷雄渾的念經聲充滿全場,那聲音有如排山倒海之勢,雷霆萬鈞之威。它在大殿上空迴旋往復,像雷鳴滾動,似萬馬奔騰,讓你一下子瞻望到一個虛無縹緲的世界,遙遠而迷茫,清靜而幽深,低沉有力的誦經聲,氣勢那麼肅穆雄大。

於此,我第一次感覺到藏傳佛教的沉厚力量,讓躲在角落觀看的我們,頓時整個心靈被神祕的氣氛所牽引,情緒也被調撥到一個迷朦久遠的歲月,此刻,生命已轉換成一種神祕的傳奇,這共鳴的合聲,沖決了人生的短暫和狹小,沖決了塵世的種種束縛,在那瞬間感受到遠離現實的自我,游晃在虛無的世界中。

大經唱後,所有喇嘛便各自散開,分別研習經文及背誦,只見偌大的廳堂裡,紅色的身影,三三兩兩地晃來晃去,各種聲調的誦經聲,此起彼落,已成一片喃喃,如波浪起伏連綿不已。

前座的老僧區,個個形容乾瘦,滿臉皺紋,滿目虔誠,幾名中年喇嘛,心如古井般低眉垂目,想必佛在心中。那些小僧人最是活躍,身邊放著糌粑袋,自是不得閒,一會兒口中喃喃誦經,一會兒嚅嚅吃食,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個不停,顯然是有口無心狀,看他們的年紀,大的不過十五、六歲,小的僅七、八歲,一付童心未泯的模樣。走出大殿,那朗朗的誦經聲,虛空而去,滿是俗世塵封已久的心靈,此時豁然開朗,心中充滿平靜祥和的喜悅。


喇嘛上師的一席話

前面走來一位年長、氣宇非凡的喇嘛,他大步流星,將長長的紅披巾掀起,說不出的瀟灑脫塵。他看來年紀雖大,但那雙眼,精光四射,充滿智慧又純如孩童,他直視著我們,從未見過老人擁有如此的目光,炯炯有神中又顯出寂靜,內裡充滿悲天憫人的色彩,閃爍著洞察細微的光芒,有一種不可言喻的穿透力,給人的感覺是一雙道道地地的慧眼,你的前塵後世,在他面前就如同一道一閃而過的光線,剎那間他已一覽無遺!

這位超凡的長者,想必是此寺的活佛上師吧!趁這難得的機會,我們大夥趕緊上前去請示一些人生問題,他告訴我們,心性是一切問題的來源,但也是解脫的來源,我們是自己痛苦的始作俑者,也是自己的解放者。要明白因與果的關係,就須體認無限的慈悲就是力量,謹守戒律,高揚德行,道的光輝圍繞萬物,太陽與月亮,無不具佛性,本性即為佛性。如鳥飛天上,魚躍水中,佛是身與心,一如風與雲,雷與電,時而光燦,時而黯淡,自來自去,不為時間所困,熱情又無動於衷,又好像一面鏡子,一無所偏,絕對而不動情,禪定而超越執念。每個人都是佛陀,萬物皆可成佛,我們每個人的內心都包藏著天堂和地獄,無知與涅槃,生命本無常,苦空無我,常樂我淨,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樂空不二,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槃。

我們大家聽了,頓時覺得開悟不少,他接著又說,你們認定的世俗事物,不是皈依的對象,所有最可愛的東西,都是短暫而易朽的,人越貪,痛苦便無盡。一般人被六塵所迷癡,引發無窮的煩惱和痛苦,因為那都不是恆常的,無法帶領你們達到解脫,認真修行才是你們真正的心靈家鄉。我們修行人,始終自然平靜地生活著,從不把這種生活神聖化、神祕化,甚至苦難化,我們只是保持一種平靜的心靈罷了,佛最終的目的,就是讓你自己打開心靈之門,而自然得到解脫。聽畢,我們大夥又好奇追問一些修行的問題,誰知此時他已不再多言,只是微笑的說:「一切隨緣吧!」說完便絕塵而去,留下一臉茫然的我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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