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大女兒生病了,感冒了一個星期,食慾不振之下,個性也變得暴躁易怒,偏偏活蹦亂跳的小女兒卻像蝴蝶一樣,還是在家裡東跑跑、西跳跳的。結果這個星期常常都會聽到那個小姐姐難過的帶哭腔的聲音,總是氣急敗壞的指責她傻呼呼的妹妹;不論是講話的聲音太大聲,是故意吵她睡覺,或者是妹妹經過塌塌米碰到她,就是故意踩她的腳。小妹妹剛開始還會大叫一聲說:「我沒有!我沒有!」,後來知道跟生病哭泣的姐姐爭公道是不行,只好摸摸鼻子怏怏的離去。
我看在眼裡,除了安撫小的之外,並沒有跟一直無法進食的大女兒多說什麼,一直到好幾天後,她稍微能在浴盆裡坐著洗頭的時候,看見妹妹自己刷好了牙要掛牙刷在壁架上,是把媽媽跟妹妹自己的牙刷並排掛在一起,而獨留了她姐姐一個人的牙刷孤零零的掛在另外一排上,她又生氣了;她對無辜的妹妹說:「你好自私,你就是想要一個人黏媽媽!」。由於這星期以來,我對這孩子好戰跟神經質的個性,已經到了啼笑皆非的程度了,所以我把這受了冤枉,眼睛張的大大的,沒頭沒尾又被罵的妹妹抱在腿上,回頭我跟她說,媽媽有一個小時候的故事要跟她講。
那是媽媽很小的時候,家裡有了一瓶草莓果醬,那滋味好甜好好吃,大家都想偷吃一下,常常我還來不及偷吃,哥哥姐姐不曉得什麼時候就已經把它吃光了,所以要等到下次外婆買,都得等到月初外公發薪水的時候。所以我就想,要是大家每次都只挖一點點,有一個味道配土司就好了,不要挖太多,那這樣一瓶果醬豈不是可以吃很久嗎!所以我就告訴當時正要吃點心的哥哥姐姐不要挖那麼多果醬,因為當時我五歲不太會表達,一下看到哥哥姐姐卻是毫不猶疑的努力挖果醬,只會著急的一直說:「不要挖那麼多果醬!不要挖那麼多果醬!」。
想也知道,我哥哥姐姐是不會理我的,他們把果醬挖好了,把湯匙交在輪到我的手上,哥哥就開始埋頭吃東西,姐姐則是一雙眼睛動也不動的瞪著我,這時拿著湯匙的我小小的心裡開始掙扎,我到底是要挖多還是挖少呢?我想到哥哥姐姐都已經吃了那麼多果醬了,所以我也要,於是心一橫也跟著挖了一大瓢,可是果醬還沒有吃到,姐姐誇張的笑聲就已經響起來了:「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自己更貪心,挖的更多,你還敢說我們!」,當時我雖然知道自己沒有挖的更多,也很想解釋我的意思是什麼,可是一句「虛偽!貪心!」就把我的眼淚給罵出來了,於是我只好和著眼淚吃果醬,當時心情上那種百口莫辯的委屈,與自己姐姐對我永遠的誤會,就這樣永恆的留在那小小的難過的心上。
我接著跟她說,現在你跟妹妹的年齡,就是當時媽媽跟阿姨的年齡,你這個星期每次都說妹妹所做的任何事情是別有用心,是故意心懷惡意,你是真的這麼認為嗎?大女兒聞言,頭就低下了;我跟她說:「她是你的妹妹,你應該很了解她,就像阿姨,她心理也一定有明白的一面,是了解媽媽的。只是她不想去看,不想去承認,其實你所批評跟討厭的人,她跟你自己一樣善良。」,「不管你當時在什麼處境,不要隨便用話去傷害你親愛的家人,因為媽媽會記住一輩子,妹妹也會。」,最後我把洗好澡,也變沉默的她扶起來到房裡去擦頭髮,我忍不住多問了她一句:「你覺得媽媽這樣講,是為了保護妹妹還是為了保護你?」她歪頭想了一下,輕輕的告訴我說:「都有。」,我欣喜的莞爾一笑跟她說:「你好棒喔,你知道媽媽的心意。」。
是呀,不管表面上批評別人的人是多麼佔上風,問題是,一旦養成了一個毫不在乎批評人的性格,自己是要吃虧的。也許當你硬說別人不好時,要自己相信他不好,就拼命的說出許多造口業的言語,結果你也漸漸的相信,每個人真的都心懷惡意,惡念因此也充滿了你的心;這是因為一個不再忍讓、寬容的人,看事情就會失去應有的理性,內心也會缺少光明的引領。
反而是那個總是被處處挑剔、批評的人,他一次一次的從責難中學會了忍耐,也學會了在壓力的處境下更要時時做好來肯定自己,那麼,他的內在最後會成為一個柔和而堅忍的自己,長大後反而可以處處受人歡迎。這不就是吃虧反而佔便宜的道理?!所以我今日很誠懇的跟我的孩子說,我寧願他們常常說話不伶俐,但做人卻要更憨厚;我寧願他們常常都吃虧,但絕不可以佔任何人口頭上或實質上的便宜。
想想一個習慣事事都從陰影處來看待人的對手,他事實上就已經是一個站在陰影裡的生命。可是他並非是生來就在陰暗裡,相信在所有父母的眼裡,所有的孩子都是光明的個體,我也相信在造物主的眼中,所有的人也都有光明的希望與魂靈。所以,我們要修口,更要修心,別再孤身一人站在黑暗的陰影裡,總是發出激烈指責的言語,最後卻傷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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