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山》是一出驱魔除妖的戏,又名《请师斩妖》。
天主教举行驱魔仪式是一件严谨的事,要有主教任命才能行动。驱魔的神父使用十字架、圣像、玫瑰经念珠等宗教法器,配合祈祷、诵念圣方济(1182-1226)和平祷词,祈求神或天使前来解决。在当前社会通过驱魔而被治愈的病人,时有所闻,有人相信这也是治疗。用西方这样的驱魔来对照,这不和中国古代的驱魔除妖一样吗。从原始的驱傩,到给小孩收惊,其实都在这个范围里,它不仅是仪式,它还真的具有功效。
说起来人为万物之灵,怎么能受低灵的蛊惑?弄得失去理智、举止失常。原因出在人的执著或欲望太过强求,现实无法实现,造成心理不平衡与沮丧;一旦他放弃自我,伺机在旁的低灵,就趁虚进入人的身体。
驱魔除妖的原理,就是针对此种状况而做,办法是尽量强化病人的正念,消弥肇祸的邪念。实体化的妖魔其实由邪念所促成,邪念消失,妖魔就没有根了,它自然就烟消云散。
这个强化正念的道理听起来简单,然而事实上除非有强大能量,否则病人死守执著不放,驱魔难以成功。《青石山》先由王道士驱魔,他没有能量,用蒙混的方法,以为贴几张符就能应付过去,结果他反被狐狸整治的落荒而逃。如同圣方济具有正直光明的高能量,在中国关羽成为高能量的代表。明朝时道教兴盛,关公被推崇到很高的地位,被尊为得道的圣人,凡要驱魔除妖,就找“关圣真君”,他的巨大能量能发聋振聩、驱逐掉干扰人的邪魔。
明代屠隆“昙花记”传奇,写关公驱魔的故事,关公初上场的定场诗是:“三天上将万神钦,仗剑皈依功德林;淘洗得来唯净业,消磨不尽是雄心”;关公以武将皈依,他努力修己,把自我的恶业淘洗的一干二净,唯有这样的清白才能培养出巨大能量的正念,任何消磨都不起作用,因此,万民仰仗关公来恢复正念。
《青石山》的故事起于书生周从纶,周父早丧,他由母亲带大。这一天周从纶外出,路上遇到一位自称受难的漂亮女子,周从纶很同情她;回家来还想着,没想到当晚这女子就出现在他房间。周从纶也不认真思考她怎么进来的,就糊涂的跟她在一起了;从此他早上很晚才起来,日渐消瘦,大白天他会怪异的对着空气讲话,家人看了都起鸡皮疙瘩。有经验的老家院,知道是狐狸做祟,禀报周的母亲,请王道士来家捉妖。
名丑萧长华灌有唱片,由他饰演这位蒙事的王道士,他上场自报家门:“(白)啊哈!(数板)自幼出家在隐仙观,混饭!人人称我是王半仙,谣言!手中常拿着斩妖剑,捣乱!无非是哄人家几文钱,抽烟”!这个徳性怎么能有正念啊?他赶不走妖魔,急请师父吕洞宾帮忙,吕洞宾拿这个不成才的徒弟没办法,王道士对外宣扬自己是吕洞宾的徒弟,这不要害吕洞宾名誉扫地吗?吕洞宾赶紧焚表请关圣真君帮忙。
接下来演的就是另外空间的事,南天门开了,接表文的周仓扮相奇特,还有吐火绝技表演,这是先声夺人,观众精神一振,感觉身在异度空间。接着关公与仓平二将(周仓与关平)出场-从前扮关圣真君的演员要斋戒三天,当成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来看-关公先在幕内唱二簧锁呐倒板:“想当年辅汉室忠心扶保”,捡场撒火彩,两马童先出场,接着关公与仓平二将三人降临,威风凛凛,才一亮相,观众头脑中不好的念头已一扫而空。关公续唱二簧锁呐慢板:“恼恨那小妖魔搅乱吾朝。今有那吕法官牒文来到,因此上带神将收伏此妖”。
关公是正念的象征,绕一圈下场去,舞台让给仓平二将,锣鼓点子敲起“四边静”,演员配合念词:“尊圣谕,下天朝,掌青龙偃月刀,抖擞精神瑞气高,斩妖魔,如削草,要把妖狐除掉”!瑞气指能量汇聚,能量充沛,斩妖魔当然如削草一样。之后,关平持关公法器-青龙偃月刀,与周仓举行“扫刀”仪式(杨小楼、钱金福合演“扫刀”的照片现今犹存),简单隆重的动作令人印象深刻。
真相至此大白,狐狸现出原形,称为“狐狸嘴子”,这个角色也简称为“嘴子”,造形十分有趣,嘴巴衔着小圆球,看起来还真像狐狸的尖嘴。
最后就是关平与武旦的对打,这出戏关平是主角,突显的是关平,关平与妖狐打的是著名的“勾刀”(传统刀法有搬花、背花、勾刀、对刀、夺刀等套数)。如果妖狐在此演出“脱手打”其实很不适宜,好像她有多厉害似的。现在演戏常常混淆不清,武旦出来就都是脱手打,兵器满天飞,完全不按照剧情需要来演出。难度很高的“脱手打”,不分场合,随便乱演,弄到后来不值一文钱。
最近沈阳京剧院编浓缩版的《青石山》,就像50年前把《泗州成》变造成《虹桥赠珠》一样,周从纶遭狐祟竟成浪漫爱情的故事;共产党就爱自比为妖,一直到今天这个浓缩版的编法,与从前如出一澈。妖就是妖,不会有丝毫改变。周从纶油尽灯枯、神智不清,却能成为激发妖狐潜能的推手,让妖狐逞凶,打退神将。周从纶的“失身”,竟然对妖狐(共产党)的变造人类文化做出重大贡献?编的未免太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