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纪(527)

下集-第十一章:寻访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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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散落在市井里的盐源难友(2)

跟着老夏向里面的房间走去,那里面摆着三张床,一股低档香水夹着霉气迎面扑来,那床上乱扔着肮脏的被褥,以及乱堆在一起的衣裤,地上丢着满地的烟头。证明这些男女们过着群居的流浪汉生活。

看到他们的生活现状后,我马上会想到,为了求生存,他们极有可能就会在今晚的某次行窃中,被当成嫌疑人抓进看守所,他们从小就失去了受教育的权力,不知什么时候成了社会弃儿,没人关心过他们的苦难和内心痛楚。

其实我在盐源渡过的十六年时间,早了解他们了,他们是些从市井和农村流落出来,生活失去来源的人。他们被抓起来,又被监狱放出来,正常人谋生的路在他们脚下已经断绝,只好落到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田地。

中共不但对知识份子造下了罪孽,尤其对劳苦大众,造下了比历代王朝更深更广的罪孽。

下午留下夏光然与我单独相处的时间,他向我讲了他目前的生活,特别讲到在与孟平合伙做机械零件生意过程,他说:“不久前,孟平背着我将价值三万元的零件,私自拉了一车到成都出卖。突然说雇佣的包运车是黑车,车在运送过程中失踪,这件事发生得太蹊跷,那是大家好不容易凑起来的本钱。车是孟平雇的,想不到这小子给我玩黑吃黑的把戏,现在底金抽空了,生意也做不起来了,所有的人就只好在这里鬼混了。”

我听了他的话心中禁不住一阵惊异,孟平的底细我并不清楚,当年在六队物色越狱的人也是刘顺森亲自定的,我和他的交往并不深。那一次三个人从六队出逃。究竟怎么栽在重庆,我也不清楚,但获刑的人中除刘顺森饮弹刑场,其余两人都判了无期徒刑。

论人品他纵然变得再坏,也不可能拿大家凑的钱做出这种缺德事,就是黑社会里也讲兔子不吃窝边草!否则怎么在江湖上混?

沉默好半天,我忧虑的问他:“你同孟平推心置腹的交谈过了吗?我想现在社会极混乱,运输车发生这种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当然也不排斥你讲的黑吃黑的可能,眼前我觉得你总要找一个正当的谋生职业,不能老在社会上混。”

为了规劝他,我介绍了潘老的为人和晚节,他晚年只是帮人站柜台,用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过他的晚年。像老夏这种经历比潘老惊险的人,更要保持一个政治犯的本色。我建议他最好找一个事企业单位,从事管理的职业,千万不可在当前的困境中消沉堕落。

1987年我在朝天门码头附近的水果市场上,碰到了王正印,在王正印家里再次与夏光然相见,当天晚上在王正印家留宿一夜。

这一次有比较宽裕的时间向他们较详细了解。

老夏刑满释放后,便同赖开明,张映国等一起做收购黄连生意,据他说受商贩骗,赖开明被人暗害,生意也散了伙,便跟王正印来朝天门做水果生意。

同孟平交谈到过去农六队可歌可泣的斗争往事时,他的评价是,“我们当年在做蠢事。”他对中共有一种特殊的看法,他认为同中共讲真理是可笑的,更不主张同他们正面的硬拼。

他说:“真理在共产党眼里,只有大傻瓜才会孜孜不倦追求,只有愚弄人的时候才会讲‘牺牲是伟大的’。”

他断言人是自私的,他说:“与其抨击当局,触恼他们,还不如去做破坏这个社会的事。例如不惜手段贿赂当权的,通过他们捞回大把钞票,或者把毒品贩到这个国度来,或从事走私,总之‘生意’做得越大才算好汉!”

1992年,孟平两次到北碚来找我。第一次拿了一个摔坏的轿车面罩,叫我找人给他焊补一下,他说他最近已经在作进口车的走私生意,自己也有了一辆本田车。我告诉他日本车的面罩,不能用普通焊补,只有另外下材料仿制一个,价格要五百元,他没有思考的一口答应了。

那一次,我虽然没有问他的生意是怎么做的,也没有问他现在有多少钱,但我根据中国人还很少有私车年代,他就拥有了轿车,一定在按自已的计划,在做很大的生意,大把捞钞票,一步步跻身于“中产”行列了。

第二次他拿了一大卷英文资料,我看是一部全自动洗衣机的图纸和清单,于是我好奇的问他:“你怎么又在做走私车,又在做洗衣机?”

他说:“重庆洗衣机厂生产的洗衣机是我从国外搞来的,我已经买断了它的专利,现在我已查明,这个厂未经我的同意,大批仿造这个产品,所以我将向重庆市经济法庭,按盗用专利的名义起诉该厂,并要求索赔。现在请你找一个懂英文专业的翻译,把这些图纸和说明书翻译出来。”

听他说的我已猜出,他已混迹进出口商贸场,并在外贸上初露头角了。

我为难的说:“英语我完全还给老师了,要请人翻译,我不懂这方面的行情,不知道你能出多少钱完成这套资料的翻译报酬?”

他说:“我也是一个外行,所以特来请你帮忙,你们厂的技术室里从重大毕业的年轻人能不能为我介绍一个?”三天以后,我回答他请人翻译全套大约要三千元,只是他们需要的时间要三个月。他听后说钱不贵,只是打官司的时间恐怕不允许延续那么长,我只好另找他人了!于是他收回了他的图纸。

那时,我家还没有安电话,他已使用“大哥大”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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