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纪(524)

下集-第十一章:寻访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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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夏光然(4)

院子里沸腾起来,年轻的本厂子弟,把夏光然簇拥着。他们对这个老头已有了敬意,今天亲眼看见,老夏在凶恶的催债人面前不慌不忙解围的风采。孙露正准备打开保险柜,取出最后一点钱来退敌,却没想到这些人被老夏退去,他对这个平日不大开腔的老头刮目相看了。

这时,老夏才向包围他的工人们吐露了真情,他根本就没有报警,也没有打电话去县工商所,他这样的吓唬来人,是从这支讨债队,自已语言上出现了矛盾,暴露出肇事人是厂家雇佣来的打手,当老夏道破他们是冒充县工商局的,使他们感到心虚。那有不预先通知工商局就直撞工厂的?

这种以讹对讹,本是从中共常用的惯伎学来的。

想当年,林扯高抓到一纸“火炬”刊物,想讹诈出一个惊天的反革命集团大案,趁此机会,将他们十几年最棘手的六队人物一网打尽,赶尽杀绝。在险恶情势下,面对气势凶凶的刽子手,不被对方设置的坦白从宽陷阱所迷惑,变被动为主动,反而质问何庆云的证据。接连几天笼罩六队的恐怖气氛被击破,创下了以往一经被抓住把柄,只有挨斗、挨整的被动局面,转危为安。

这也许就是“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的道理。老子两千多年前的论述,而今能用的人已经不多,这是坐椅厂的工人,无法理解的,也是孙庸和他的儿子所不知道的。

自从这次风波后,孙老板觉察到靠上层的“权”和手中的“钱”是不够的。他开始对这个过去两个多月来从没正眼看过的,衣着破旧,沉默寡言的守门人刮目相看了。

原来孙镛的轿车出入厂门,从不停一下,更谈不上对守门人招呼一声。自从这件事发生以后,他从浙江回来后第二天,轿车进厂门时,破天荒停下来,跨出车门主动向夏光然握手,并从车厢后备箱里取出从浙江带来的水果。询问工作所遇到的困难。他知道老夏常犯胃病,专门给他带来了胃药。

不过老夏并不愿改变他一贯的不卑不亢态度,从此,每当白色的桑塔那经过工厂大门时,不论孙老板是忧是喜,老夏只礼节性点点头。

而他同工厂里的工人们,相处得就不同了,大家一直尊他为夏老师。他同打工者相处得很融洽,晚上他的门房里总是聚着一大群小伙子,有说有笑的谈古论今,倒也冲淡了他的孤独,使他并不感到凄凉和贫苦。!

然而他的病情却一天天恶化了,先是吃饭老是感到喉里不畅,渐渐出现呕吐。1998年4月,他已不能正常吃饭,小伙子们替他在厨房里熬粥,热中药。他变得十分消瘦。然而他却忍着病痛,不露声色照常值班,守门,打扫清洁。

那时,我正按李伦的布置,加紧准备防弹服的鉴定工作,听说老夏病体越笃,便在5月份专程赶来特地探望他,在他的寝室里他躺在床上,形如骷槁。无力的说:“我已不能进食,现在连喝下一点鸡蛋花也要兜肚的吐出。”

我真想不到半个月没有看到他,竟变成了这样,忙询问他到医院看了么?他说,孙庸亲自用车送他到县医院去作了胃镜,只说是胃炎,开了许多中药。

我看他床边摆满了大包小包的药,告诉他防弹衣厂审核一旦通过了,我就立刻把他安排到我那里,做一点编制计划方面的管理工作,也用不着值夜班。这样,生活上有条理,我们就可以相互照应了,对他的病会有所帮助。

这一夜他才把隐藏在心中的家事,告诉了我——

他一共五兄弟,他排行第三,夏老三便是他的小名。金牛镇本是他的老家,兄弟中三人都是当地的农民,最小的弟弟十五岁,便考入了成都军校,毕业后入伍,参加了共产党。而夏光然,1962年在一群中学生中组织了金牛镇人民党,不久被中共破获,以组织反革命集团将他下狱。

当年老五出于仕途原因,登报断绝了与老三的亲兄弟关系……二十年后,他从盐源回到金牛镇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五弟的耳中,这时候这位五弟已是成都军区的一个大校军官。不知这位五弟良心发现,还是骨肉亲情,看到自己的三哥,流落街头替人代笔书信维持生活,便派人把他带到军区大院。

向他表示不要再在街上流浪,答应他在军区大院随便干点事,以渡晚年。老夏心中明白五兄弟找他来,是对当年他的不认亲哥表示忏悔。毕竟眼下在金牛镇只剩下他们两兄弟了。

对中共早已认清的夏光然,怀着复杂的心态,不久只身离开了成都,他说:“天地有正气,人活就为这一口气。拨出去的水难以收回,他不愿一个曾公开宣布将他赶出家门的亲弟弟,今天再招他寄住他的篱下。从那以后,十几年过去了,成渝沿线布着他流浪的足迹。

一种无牵无挂交织着流浪者共有的失落感,伴随着他亲身体验监狱外整个社会底层的酸楚,饿一顿饱一顿,晚上经常在车站码头露宿过夜。

据他口述,1979年他因刑期刚满,调到农四队,1982年在盐源农场为张锡锟和刘顺森作戏剧性平反会上,他当场责问邓扬光:“人都被你们杀害了,现在凭你们一张空头平反书有什么意义”?

刑满后,他仍保持着“火炬”成员的本色,继续反抗中共对留场人员的压迫,负责管理他们的敖麻子说他反革命本性丝毫没有改,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将他“释放”,离开盐源农场,回到了他的金牛镇老家。(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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