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药的神话,从嫦娥说起

作者:梅花一点
“嫦娥奔月”的典故源自上古三易之一《归藏》曰:“昔嫦娥以不死药奔月。”清 董邦达绘《御笔中秋帖子诗》局部。(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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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能治病救人,药能使人长生不老。人们对无病无灾的福分向往,沉淀了一种持久的文化理念;古人对药的崇信,引发出许多神话故事,让我们来看看中国古代文化之中“药”的神话寓意吧。

神韵艺术团演出过的一个我们非常熟知的“嫦娥奔月”故事的舞剧,整个舞剧凄婉神奇而发人深省。“嫦娥奔月”现存最早的正规版本来自《淮南子‧覧冥训》:“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这个“姮娥”就是后来我们常说的“嫦娥”。据1993年3月湖北省江陵市荆州镇王家台第十五号秦墓出土的《归藏》残简,人们发现在“归妹”卦里有关“嫦娥”盗窃不死药而奔月的记载。这一条记载证实了“嫦娥奔月”故事来自先秦,而且古人认为“不死药”存在的细节一点不差。宋代大型官修类书《太平御览》第九八四卷里收集“药”类典故,第一条就是:

《归藏》曰:昔嫦娥以不死药奔月。

于此可知,在宋代之前,学者们已经考证,“嫦娥奔月”的典故源自易学知识体系的记载。熟识易学知识体系的人都知道,“归藏”是中国上古三易之一。三易分别为:连山,归藏,周易。在时间轴线上看,“归藏”有可能在夏商之前早就有了,早于商末周初出现的“周易”。易学的哲理核心就是阴阳之说,也是上古道家思想的基本常识。嫦娥的“不死药”这样的神话与易学占卜体系完全关联在一起,由此似乎能够证明,上古易学与上古神话神学是完全融合在一起的。在《周易》的基本文本里,也保存了类似的文化特征。比如说在《周易》的《乾卦》,就以上古神话动物“龙”为核心特征来解读乾卦的爻辞,如:“潜龙勿用”、“见龙在田”、“飞龙在天”、“亢龙有悔”、“见群龙无首”等等。而且,古人对于易学知识体系的应用,主要侧重在占卜的功效上。占卜就是要准确地预测预言即将发生的事情,顺应真实可靠的历史谱系,故而占卜的卦辞卜辞,都多多少少印证了历史事件的真实记载。那么,在逻辑上可以推导这个现象:上古时代的人们认为“嫦娥奔月”是真实的历史,而嫦娥能够获取“不死药”,也当是真实的历史,就像上古之人完全相信“龙”的真实存在。

如今设定在现代文化框架里的我们一看“不死药”一词,怎地相信得了呢?然而就是这个神话故事,让“药”作为一种特别的物品,夹杂着人们对长生不老、福寿安康的信念,很早很早就进入到中国古老传统文化的“神话体系”之中了,那就是一种完完全全的“神话”了。毕竟,我们不要忘了一个文化原则:有信仰的上古之人,并没有反对“神话”,也没有把“神话”当作虚构的故事性解说。上古之人应该是把“神话”当作人类真实历史的一部分,就像他们坚信神与神界的真实存在一样。

明 唐寅《嫦娥奔月》。(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

可惜,古人文字书写简约,汉字表现涵义广泛,于是人们传说这个故事时,不得不进行自我的添油加醋,让这个“不死药”的功用凸显在两大特效:一、不死,就是人能够长生不老;二、飞升,就是人能够飞起来,甚至飞到月亮。而且,这药是从王母娘娘那儿得到的,也就是神仙所赐的药物,当然就是“仙药”或者“神方”了。让人不死而又能够飞往仙界神界,那不就是此人修仙得道了吗?那这“不死药”真的存在吗?《淮南子》一书的编修者也意识到这个疑问,但是却给了我们一个反问。这个反问的完整原文是这样说的:

“譬若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何则?不知不死之药所由生也。”

意思是说,羿从西王母娘娘那里请到“不死药”,反而被嫦娥窃取后奔月而去,羿因此怅怅然感到失去很多很多,无以为继。为何有如此的心态呢?就是不知道“不死药”到底是什么,是从何而成而来的原因吧!

实则从后世的正法正道的修行经验与修炼事迹记载之中,就知道人体修炼到一定的境界状态,人体是能够起空飞行的。而且正法正道的佛家修炼与道家修炼,都相信人类的个体都是有元神灵魂的。人的不死的机制原理来自人的元神意识是不灭的,是可以转世的。上古传说的“不死药”更像是后世佛家说的“修炼之法”,道家说的“修炼之道”,修炼正法正道,超脱轮回,方能不死。

所以,可能真正的历史叙述应该是这样说:嫦娥正是相信了羿请来的“不死药”的“修炼之道”,就认真修行,自然能够飞升不死;而羿没有及时认真地修炼,失去了机缘,反而觉得嫦娥盗窃“不死药”之方。

当然,笔者也不得不承认,如此推理也只是个人的一家之言,或许将来会有知晓过去未来的仙家高人会在历史恰当的时刻开示和点悟我们这段历史的真相吧。

尽管如此,“不死药”的文化理念对后世影响仍然巨大,从普通百姓到帝王贵胄,都多少相信“不死药”的存在。“不死药”的文化理念产生的历史作用,该如何解读?会是怎么样的中华文化之谜呢?

像在司马迁的《史记》记载秦始皇,就曾派遣徐福(市)远赴海上三仙山蓬莱、方丈、瀛洲,拜会仙人,求取仙药,不外乎是因为秦始皇相信“不死药”的存在。

在汉代班固的《汉武故事》里,记载汉武帝因缘际会,得在宫殿拜会王母娘娘显圣莅临。会谈中,汉武帝也向王母请“不死之药”,王母娘娘回答说:“太上之药,有中华紫蜜云山朱蜜玉液金浆,其次药有五云之浆风实云子玄霜绛雪,上握兰园之金精,下摘圆丘之紫柰,帝滞情不遣,欲心尚多,不死之药,未可致也。”那意思是再明白不过的了:天地间高品质的药物有的是,只要能取来酿制即可;若是要得到“不死药”,那就得让汉武帝修心养性,去掉私心杂念,排除情欲妄念,方有可能获得“不死药”的方子了。这段论述似乎点醒我们:“不死药”的核心关键在于修心,修炼心性,而不在于药物成分的酿制。

《史记》记载秦始皇曾派遣徐福远赴海上三仙山蓬莱、方丈、瀛洲,拜会仙人,求取仙药。图为清 金廷标《仙山楼阁轴》。(公有领域)

晋代著名道家修炼者葛洪写有巨著《抱朴子》,多次提到“仙药”“神药”“金丹之药”等等概念。其中在《仙药》一篇中,也提到类似的看法。他说,上等的药,“令人身安命延,昇为天神,遨游上下,使役万灵,体生毛羽,行厨立至。”又说,中等的药是养性的,下等的药是除病的,他们“能令毒虫不加,猛兽不犯,恶气不行,众妖并辟。”很明显,葛洪认为上等的药,就是拿来修仙的。不过,葛洪对于“仙药”的概念仍然停留在一些道家的方术说法范围,比如:修行者可以服用一些灵芝、丹砂、云母之类的药石,以此可以令人飞行长生。这种修行之法应该有道家修行者的独特方术引导和一些特殊的修行指导,方能行得通;一般人,一般的在凡俗世间之人,是很难做到,如此以“药”修行很难行得通。但是,这样的道家服药修行现象的产生,反过来也让世间的普通凡俗之人得到一些自然界的药物特性的文化知识和社会理解,有利于促进一些可以适合人世间凡俗之人的用药文化应用。从某种角度看,道家修行者确实在实践性地给凡俗世间补充了许多方面的中药文化知识。只不过,在道家修行者眼里,用药是为了修行,消减业障;而在普通人、普通老百姓眼里,用药是为了治病,救死扶伤。

在历史的演进过程中,人们慢慢意识到“不死药”文化现象在世俗社会理解上的偏差和变异,一些大德高道和有德隐士,开始明确拒绝向帝王贵族讲述长生不老之术,更在“不死药”方面的内涵保持沉默。这也许是人心的沉淀与文化意识的提高交织而成的文化现象吧。

唐朝唐宣宗时,唐宣宗也像前朝皇帝唐玄宗一样,对于长生不老也有同样的文化执念。大中十二年,唐宣宗终于召来罗浮山隐士轩辕集,直接就问轩辕集:“先生遐寿而长生可致乎?”轩辕集正色回答说:“彻声色,去滋味,哀乐如一,德施周给,自然与天地合德,日月齐明,何必别求长生也。”那意思也是从心性修行层面上说,只要心性上去除过度的声色滋味的欲望,情感保持稳健,不过分喜怒哀乐,心境恒定如一,慈善施舍,恩德待人,这样就自然而然与天地合德,与日月齐明了,有如此修为修行,何必还要别样寻求长生不老之术呢?这就明摆,“不死药”的事没有必要再说了。

五代宋初的华山道士陈抟,也先后入宫觐见过周世宗与宋太宗。在显德三年,陈抟对求取长生术的周世宗说:“陛下为四海之主,当以致治为念,奈何留意黄白之事乎?”周世宗只好放陈抟归山。宋太宗也听说陈抟之名,还专门推算他有近百岁高龄,于是也想问问他的长生之术。在太平兴国九年,宋太宗指派来的宰相宋琪对陈抟问道:“先生得玄默修养之道,可以教人乎?”陈抟一样是正色回答道:“(我陈)抟山野之人,于时无用,亦不知神仙黄白之事,吐纳养生之理,非有方术可传。假令白日冲天,亦何益于世?今圣上龙颜秀异,有天人之表,博达古今,深究治乱,真有道仁圣之主也。正君臣协心同德、兴化致治之秋,勤行修炼,无出于此。”于此可知,陈抟认为帝王要做“仁德之主”,与臣民同心致治,搞好国家,安定天下,才是真正的修炼。而他自己拒绝讲述和传授关于长生不老的“不死药”之类的“仙药”。

元明时期的大道太极张三丰真人对此现象总结说道:“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不谒君公,不逢权贵。不以长生之术,分人主励精图治之心。”张三丰真人一直践行独特的隐逸修炼方式,秉持道家清静原则,分别拒绝了明太祖和明成祖的召见,更是拒绝向帝王权贵传授“长生不老之术”。张三丰给明成祖永乐皇帝的信中,直接写道:“伏愿陛下,澄心治理,屏欲崇德。民福主福,民寿主寿。方士金石,勿信为佳。”张三丰明确了修炼修行就是修心性为主,让帝王不要轻信方士所贡献的“不死药”。

张三丰真人秉持道家清静原则,分别拒绝了明太祖和明成祖的召见,更是拒绝向帝王权贵传授“长生不老之术”。《张三丰全书》插图。(公有领域)

我们从张三丰时代,又返回到春秋战国时期,在《战国策‧楚策》里专门记载一个“不死药悖论”的故事:

有一次,有一位拜谒楚王的人打算进献一包“不死药”。守卫宫门的一位中阶卫士弓箭手,对那人问道:“这药能够吃吗?”语气中充满了质疑。拜谒者当然说道:“当然能吃。”弓箭手卫士上前就抢了过来,把那药吃个一干二净。楚王闻讯,大为震怒,下令把这个卫士抓了准备斩杀。卫士也不慌怕,就请能够和楚王亲近的人帮忙转达他个人的见识,说道:“臣子我问过那拜谒者,他说:那药能吃。所以臣子我是无罪的,罪责在拜谒者。而且,这个拜谒者作客进献‘不死药’,如果因为我臣子吃了这药而被斩杀,那这药就是‘死药’。所以,这明明就是‘死药’,根本不是‘不死药’。大王现在是在杀无罪之臣,也证明了那拜谒的家伙是个欺君之人啊。”楚王听闻这番辩说后,立马停止斩杀卫士的命令。

“不死药悖论”故事给我们带来哲理的清醒认识:人类的生老病死是人世间这层时空的恒常规律。但是,作为曾经可能存在的神迹,“不死药”到底有没有真实的历史状况,其真实的寓意是什么呢?因为,在历代历朝的修炼界和宗教界的各种历史现象的记载当中,都显示出修炼到一定境界的人会展示出许多难以想像的神迹,包括人体的飞升、寿命的增长、特殊技能的神迹等等。更何况,至今留存的许多中药的药性、药方和事迹,对于现代医学而言,依然是难以理解的未解之谜。我们暂且举在正史记载的三个例子:

在《史记》的“扁鹊传”就记载,扁鹊的师父长桑君带扁鹊做徒弟十多年。终于有一次,长桑君决定传授给扁鹊一个“禁方”。于是扁鹊遵从师父的吩咐,依照“禁方”连续饮药三十日,然后扁鹊就有了透视人体的功能,能够查看人体的五脏六腑的病症所在。扁鹊因此成为一代医术宗师。难道,这“禁方”是修行者给扁鹊产生特异功能的“仙药”“神药”吗?

在《太平御览》第九八四卷转述了晋代王隐版本的《晋书》的一个故事:程咸未出生时,他的母亲在一次梦中,梦见一位白头老人传授一付药,并说:请服下这付药,你会生下一个贵子的。于是母亲照办,就生下了程咸。后来程咸成为一个文笔极佳的才子。难道,是神仙梦里送药让人生子?这又是怎么样的“仙药”“神药”呢?

在《隋书》的“王颁传”也记载与“药”有关的奇事:一次,王颁出征跟从隋军攻打南方陈国,因其作战勇猛,敢于冲锋,身受重伤。别人看了,觉得他很难伤愈再战了。王颁也悲伤呜咽。当晚睡觉的时候,王颁梦见有人赐赠药物疗伤,到醒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伤口不痛了。当时人们知道后,都觉得是一个奇迹。

这些案例给我们提供不同角度去理解关于“药”的神话与神迹。那么,会不会因此而给我们体会到“不死药”在历史上的神话存在和神秘作用呢?

参考资料:

《淮南子》,“覧冥训”篇,汉代刘安
《楚竹书〈周易〉研究:兼述先秦两汉出土与传世易学文献资料》下册,第七七七页,濮茅左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
《太平御览》第九八四卷,宋代李昉等
《史记》,“秦始皇本纪”,“扁鹊传”,汉代司马迁
《汉武故事》,东汉班固
《抱朴子》,“仙药”篇,晋代葛洪
《旧唐书》卷十八,五代刘昫
《宋史》卷四五七,“陈抟传”,元代脱脱
《张三丰先生全集》,卷二“八遁序”篇,卷五“答永乐皇帝”诗
《战国策‧楚策》,“有献不死之药于荆王者”篇,汉代刘向
《隋书》,“王颁传”,唐代魏徵

责任编辑:林芳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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