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市第一看守所】
———2008年10月17日———
窗外弥漫着大雾,呛得大家直咳嗽,城市的郊区都被污染得无法呼吸。号里已经冷得不行了,走廊上总是开着窗户,北风顺着单层的窗子把号子吹了个遍。
外面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主动答应着,一个黑墨镜、黑上衣、黑裤子、黑夹包的男人递给我一份起诉书,就是我前文展示的那个。他看着我的眼神十分的兴奋,好像我是个活着的史前生物。他指着一张单子的一个横杠处命令道:“就在这地方签个字!”
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就说:“有个特殊情况想跟你说说,我不是想给你工作上添麻烦,审讯笔录我一页都没看过,这样就开庭判我,在法律程式上好像不公正吧?”
他马上眼珠子一瞪:“这个跟我们法院没关系,我现在让你签字你就得签,我最后问你一句,你签不签?”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这个人还是微笑的,怎么不到一分钟就勃然大怒,我问的是对司法纰漏的处理,用的还是探讨的口气,这就让他接受不了了,中国法院系统原来是这样办案的。
我刚要说些安慰他的好话,他已经怒气冲冲地去了管教室,贾坤过来踢了我一脚,骂我:“你真是他妈的傻逼,这就是给你一个通知,你签不签都不影响开庭,你不签字对自己没有好处。”
“臭流氓!”“驴马烂子!”那边传来管教贯有的骂声,我想想也是,自己在共产党手里,还能有说话的机会咋地。我赶紧喊他:“大哥,我签字!”管教跟着他一起回来,我一看这架势,根本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在纸上写下来我的名字说:“现在想签还不行了,你在上面按手印。”管教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我,骂我:“敬酒不吃,吃罚酒,多判你几年好啊。”我激灵一下子,我日夜盼望的就是早一天结案回家。
他走了,大家都围着骂我:“你他妈的就是看谁熊欺负谁,当时办案员警你就签字,这会你又装横。”我自己也觉得挺窝囊的。从让我签名字到让我按手印,我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这完全可以让法官看出来谁是主动签字的,谁是被动画押的,这种态度决定一切的思维是共产党管理的特色。
大家传看着我的起诉书,多数人已经认定我必死无疑,也有少部分和我关系好一点的人认为可能会判个十几年。只有“二哥”和“胖坨坨”认为会判我个缓刑,可能会掐齐月份出去,如果让这些人当法官,那早就把我处死了。
我对自己的未来更加担心,以至特别想看到外面的情况,我就斗胆拿了茅坑边上撕成小块的报纸看,我知道母亲肯定为我花钱买报纸了,我看了几张后内容串连不上,我正在琢磨被截取部分的意思,表现最为积极的“教兽”一个箭步冲过来,拎着我的脖领子薅起来。
他厉声质问我:“你偷了什么了?把东西交出来!”
我被吓着了,一时不知所措地问:“什么东西呀?”
他青筋暴露地喊起来:“你还说没偷,这是什么?”他举起那几片报纸角,向大家展示着。我辩解着:“以后我看完就送回去!”他根本不等我说话,二话不说把我揪到屋中间,他拿那个小棍子往我的眼睛上戳,痛得我在地上打滚。
我怒火中烧,我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他把眼睛一瞪,说:“你想怎么的,过来,我去报告管教!”
我赶紧改口:“别报告,我错了。”
他用小眼睛斜视我:“下次还偷不偷了?”
“下次保证不再看了。”
“下次,还能让你有下次,报纸都是个人的,不教训你,下次还得偷。”
“这次就放过我吧,我胸口很痛啊!”
“说,应不应该打你?”
“应该,应该。”
晚上,他们都聚在电视前看“秋风行动”公审大会,里面有“教兽”站在显要位置的形象。这些电视“名人”就在我眼前,“教兽”是团伙作案,入室盗窃杀人。我没去看电视,原因是电视画面品质太差,我低着头在水泥上磨掉指甲。
“秋风行动”让我想起雷锋的一句话: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般残酷。政府已经宣判“教兽”死缓了,为了配合共产党运动式的执法,又把他拉去凑数,今天早上他穿着最好的衣服走的,形象还是蛮帅气的。阶级斗争造成了人的人格变态,体制之弊造成了人的阴暗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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