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破柙记 (38)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摄/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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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论语.季氏》

“胡说,你敢!”祁冠三拍着条案大声喝道。

小王欣突然被吓住,祁爷爷从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他两眼盯着他,怀疑地……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看到小孩子惶恐的面孔,祁冠三反而不忍心再责备了。他叹叹气缓和地说:“听我说,王欣!你妈不是死了,只是一时昏过去了。”说着起身拉开药橱拿出两包“回春丹”:“回去!把这药丸给你妈吃下去。记着!一次十粒,晚上再吃一次。还告诉她,我这里完了事就去看她!”

“我要找那贪官报仇!”王欣手虽接过药但仍不甘心的哭喊。

“听话!”祁冠三虽然又板起脸却语调和蔼:“你年纪小,分不清是非,听别人说风你就下雨,这样怎么行?听爷爷的话,赶紧回家守着你妈妈!说不定她现在正找你,为你着急呢!”

王欣不情愿但却服从了祁爷爷的劝告。他擦擦眼泪说声:“谢谢,祁爷爷!”转身就走。

“回来!”祁冠三忽地又叫住他。

他回身望着不知又有什么事?

“吃饭了吗?”祁爷爷问他。

王欣却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说吃了?是撒谎,在祁爷爷面前不该撒谎。可说没吃呢?那祁爷爷一定又要给他钱买吃的。

祁冠三从他的犹豫神情中早已料个八九,掏出五元钱放在他手中:“去!买盘包子带回家去吃。别忘了,劝你妈也吃!”

祁冠三沉重地关上门,罩单内外的两个人都同时叹了口气。

“这就是于喜莲的孩子?”罗国夫问。

“是!”祁冠三答。忽然他似觉察到什么:“孩子小不懂事,罗书记您多担待些!”言下之意是怕对方事后报复。

“……可怜!”罗国夫居然这样说。

“可怜?”祁冠三很意外,这是他平生头次亲耳听到一个“高干”对一个普通人家而且深怀敌意的孩子表示同情!

罩单内的人没发现罩外人的惊讶,他仿佛也处于一种激动之中:“这种事……政府方面无能为力,你们民间不能想点办法,施施援手?”看来他倒是真关心了。

“谁敢?”祁冠三脱口而出。但说后又马上为自己的大胆而担心,随即以缓和的口气解释道:“政治问题没人敢沾边,都怕不小心站到了政府的对立面,不是成了‘幕后黑手’就是‘阴谋集团’……”他措词虽然谨慎却也道尽共产党四十年来一贯具体而微的株连政策。

罗国夫沉默了。五分钟后他又叹口气:“这样拖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不得不承认罗国夫的关心是真诚的,对一个在今天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人还能有这种“恻隐”祁冠三很感动。

“谁说不是呢?”他同情地说。

“食大于天!……”罗国夫继续悲天悯人:“孤儿寡母,没有劳动力,没有工作,天天看着饭碗发愁,怎能不闹?”

“是呀,是呀!”祁冠三恨不得罗书记下个决心一举解决于喜莲母子的困难。

“难呀!”罗国夫再叹气:“不过……”他没有说下去。祁冠三唯恐动摇他的这份热情也没有打扰他。

市场终于稳定下来。在全体“联防队员”出动,并威喝:“县武警大队即将开来!”的情形下,失去追逐对象的群众从不甘心到无奈,从不服气到泄气,从明哲保身到惧怕“秋后算账”。加上“收市”时间已到,迅速恢复平静。狂躁、乖戾、欲逞一快的情绪烟消云散。

看看手表已是三点整。祁冠三试探着说:“能不能把您交给‘警民联防小组’让他们护送您走?”

“不行!”罗国夫果断地说。

“怎么?”祁冠三不解。

“第一,……”罗书记像是做报告:“他们若是把这件事张扬出去,那你在这市场里就难有立锥之地了。恨我的人还不把你这蓬子给拆了?……”

“谢谢老天爷!您能为我着想。”祁冠三如释重负。

“……第二……”罗国夫沉思着:“我对这个‘警民联防组’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很有点不理解!……”

“唔……”祁冠三感觉事情严重,不便接话。

“老祁!”罗国夫撩起罩单一角坐起身来:“有些话难以当你的面说,共产党党内斗争的激烈程度比之这党群关系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面说着一面苦笑的摇头。

“不过您放心!”祁冠三宽慰对方:“既然到了这份上,我一定不会再让您冒险!我……有办法!您耐心等等。”说着给他倒了一杯茶:“这茶还是热的,您先喝几口润润嘴。”

然后祁冠三开门向街对面喊道:“小六子!先别锁门,我求您替我办件事!”

罗国夫也乖巧,马上又隐回罩单里。

正在锁门的小六子跑过来问:“啥事,该上门板了?”

“先不着急!”祁老人说:“你哥呢?”

“谁?”文陆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哥,张、文、隆!”祁冠三故意把张文隆三字叫得山响。

“在家!”文陆说。

“麻烦你,想办法让他来一趟,把车也开来,我有事求他!”

“好唻,我这就去!”文陆对老人那兴奋甚至有些狡黠的眼光觉得奇怪,但不方便多问。反正老人的话不会错,照办就是。

他跑步而去……

罩单内的罗国夫对祁冠三直道热肠的安排则别是一番感慨:一个饱受迫害的老人,竟能抛弃几十年的积怨,协助一个共产党“高干”脱险,双方鲜明的“阶级烙印”竟不构成障碍。这该怎样解释?是对方屈于权势的献媚,还是在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有一种高于任何地位借口的关系?

“老祁!”他激动地喊道。

“您有什么吩咐?”祁冠三忙问。

“你说,什么叫……‘人性’?……”他竟出了一道哲学命题。

“唔?……这,……这么玄的学问我可不懂!”祁冠三赶紧自谦。

“……一九八四年,我在中央党校学习。当时在思想界正在讨论‘人道主义’问题……”罗国夫来了谈兴:“有人附带提出:究竟有没有‘人性’?”

“怎么结论的呢?”祁冠三也来了兴趣。

“……按毛主席的论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说,‘人性’这个东西是有的。但,只有具体的‘人性’⎯⎯阶级性,没有抽象的人性。”

“那就直说‘人性’就是阶级性不就得了!”听不出祁冠三这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但,也有人从另外的角度提出反驳……”罗国夫按自己思路继续说,没有理会祁冠三有什么反应:“他们从同样是毛主席的重要著作《矛盾论》中找到支持论据。毛主席说:‘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有两重性’,既然是‘一切’,那为什么单单‘人性’这个事物例外?”

“这……可把我搞糊涂了,对毛主席的话哪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呀!”祁冠三笑着说。

罗国夫却没回答问题也没再继续他的“人性论”,而是含混其词的说了句:“今天在你身上我了解到许多我以前不了解的事!”

从“人性论”话题突然又转向自己,祁冠三对罗国夫的思路其实是理解的。显然他已跳出“阶级论”的囿见,承认人类毕竟存在着高于一切的精神境界⎯⎯人性。但由于他说的是自己,不好就当之无愧,因而只好再装糊涂。他以安慰式的语调排解说:“您职高位重,办的是国家大事,当然难以面面俱到。我……老百姓,老而不死,风烛残年过日子。只会分金掰两小算计,或许把针头线脑看的重了些。”

“不!世界是复杂的。”罗国夫感慨地说:“人类社会只能靠人性的本身才能支撑得住!……”@#

责任编辑: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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