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清明引(153) 东流水-树倒猴散3

作者:云简
font print 人气: 203
【字号】    
   标签: tags: , ,

第六章 树倒猴散(3)

武平王府。

日已西沉,月上柳梢。纳兰于芳雪斋用晚膳,昭雪随侍。纳兰兴致颇高,酒过三巡,已是杯盘狼藉。下人收了碗碟,昭雪但要送客,谁知纳兰赖着不走,又令红缨取了棋盘来。

“无有兴致,改日再下。”昭雪道。

纳兰笑道:“可是本王有兴致啊。”说话间,右手一掣,昭雪落座石凳之上。心中无奈,眼中含泪,乱下一通。不知怎地,纳兰庭芳也大失水准。昭雪皱眉道:“怎地乱下。”此话一出,纳兰左手一挥,棋盘大乱:“重来。”

昭雪心下一惊,不敢多言。新局再开,二人下了百十来字,昭雪探问道:“那日,你为何让红缨,问我什么是‘二桃杀三士’?”

纳兰脱口道:“因为你知道啊!”眉头深锁,放下一枚黑子,道:“王上收回虎符,又削夺我的兵权,再令吏部以彻查‘叛军名单’之事,排挤兵部中王府势力。府中三员大将,永延、莫少飞、哈尔奇。哈尔奇总司兵马,莫少飞部下实力全得保留,永延手下支离破碎。如此做法,便是让武平王府自乱阵脚啊。”

“噢。”昭雪点了点头,落下一字,道:“王上为何要如此做呢?”纳兰抬眼,昭雪面色一红。纳兰道:“你确定落子在此么?”

昭雪低头一看,纳兰再落一字,正好将其团团围住,失却七八个气,登时反悔道:“不对,不对。”说罢伸手拿将起来。

“这可是悔棋呀!”纳兰道。

昭雪面色一红,道:“那便放回去好了。”说话间又放回去。纳兰拿起那枚白棋,落在旁边两格之处,果然逃得一片生机。

“没关系,我会让你。”纳兰道。

昭雪面上一红,道:“你今日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纳兰落下黑子,堵住两个气孔。

昭雪放下一字,占了好大一块地盘,道:“好像心情很好。”

纳兰微微一笑,道:“紧张之时,心情都会很好。”

“他因何事紧张呢?”昭雪心道,落下一字,收了三四个黑字。

“哎呀,看来还是要小心啊。”纳兰叹道,凝子细思一阵,收了昭雪一个棋子:“怎么不说话了?”

“在……思考。”昭雪道。

“思考什么?”纳兰道,昭雪不答。二人又下了十余字,陷入僵持。

忽地静寂打破,纳兰将手中之棋往盒子里一扔,道:“输了。”红缨数完棋子,道:“果然,侧福晋胜了两子呢!”

“不下了!”纳兰道。

“小王爷真是输不起。”红缨扮了个鬼脸,端着棋盘走了,引得昭雪莞尔。侍女奉上清茶,纳兰道:“思考明白了么?”

“什么?”昭雪疑惑。

哈尔奇来到:“王爷,王上有请。”昭雪心内一惊,手心一抖,甫离桌的茶碗儿重重落下。

纳兰沉默片刻,道:“今夜,若我回不来,你有何打算?”

昭雪心下一紧,攥着手绢儿,探问道:“如何便回不来了?”

“你不是已经思考得很清楚了么?”纳兰道。

昭雪心下一沉,想来那王上一向黑白不分,名册之事……恐怕纳兰性命堪忧,不知怎地,心底一颤,登时落下两滴珠泪。纳兰朗笑一声,摘下身上配玉,叹道:“人说招魂须有贴身之物。念本王待你不薄,每年清明寒食,便是一壶清酒,在此多谢啦!”说罢,将玉置于桌上,起身离开。

昭雪手按翠玉,心道不妙,起步欲追,却被哈尔奇拦住:“侧福晋留步。”哈尔奇神色凝重,匆匆而去。昭雪回转卧房,盯着那玉细瞧。虽然祁连义军与朝廷对峙多时,自任军师,屡出奇策,但却未有一次,如今日心惊。“便是他当真死了,会怎样?”转念之间,又想:“其人害死这么多义军兄弟,便是死了,正好报仇!”念及至此,将玉往桌上一摔,转身回房。

“想来这侧福晋此次回府,怎生变得阴晴不定。”红缨拿起玉佩来瞧,幸好未有损坏,立时宝贝起来,想着反正其人也不爱惜,明儿还给王爷去。

****************************

话说金府已经七日未有收药材,瘟疫也过去了。曾经奇货可居的数味药材,竟在一夜之间,变作草芥一般,无人问津。百姓高价购得,以期卖个好价钱,手里但有些血汗钱,也都归了药铺。一个一个,自认倒楣。

徐家大嫂本来下定金,买了南市一栋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心想着赚钱快些,全部家当都换了药材,现下不名一文,交不了屋款,还欠下了违约钱,整日里被追着讨债。幸好徐家院子里还养着几头猪,徐屠户每日忙里忙外,到期了还攒得不够,只好将现住的宅院抵押给了当铺,每天没日没夜地干活,要不可真没地方住了。

是日,徐屠户出摊儿卖肉,眼见老伴儿独自坐在天井里,摆弄小石头块,叹了口气,将桌子搬至院外。回来看时,徐氏竟将石头塞进嘴里,吓得徐屠户即刻冲上前去,抢了下来。岂料徐氏登时怒目圆睁,发了疯似的追打,吓得徐屠户连忙将石头一扔。徐氏见状,便如饿虎扑食一般,抢了起来,用牙咬咬,撩开乱发,笑嘻嘻道:“金子,我的金子。”蹦蹦跳跳又回至天井处,拿小石块儿叠高楼。

原来徐氏莅日再去金府,敲不开门,悻悻而回。偏又赶上屋主来收银子,交不上又欠了债,心思慌乱,次日又去金府,得知再不收药。连忙跑去药铺,药倒是收,但只给二钱银子,想来自己花了十二块金砖买的,哪里肯换。回至家中,被徐屠户数落一番,一时想不开,竟然疯了。见了街坊便说自己丢了多少金子,搞得邻居上门数落。无奈只好关在家里,又开始磨徐屠户,徐屠户受不住了,丢了个石子儿过去:“给你金子!”谁知,歪打正着,徐氏看着石子儿变成金子,登时不哭不闹了,徐屠户无奈,只好每日拣几个石头块儿与她,现下已垒了一尺见方。

徐屠户叹了口气,吆喝卖肉。是日生意不温不火,还算将就。徐屠户远远见那郑老板来了,登时生气,但要收摊儿,却被拉住:“哎呀,徐老板,怎生今日这么早就收摊儿了?”徐屠户斜睨一眼,道:“你来此作甚?”

郑老板道:“当然是来买肉啦!”

“不卖!”徐屠户恨恨道,抄起桌子,转回院子。郑老板搬了板凳,跟将进来,见徐氏若此,登时一惊:“大嫂这是咋啦?”徐屠户没好气儿道:“还不是被你家大嫂害的?学人家倒卖药材,赔得个精光。”郑老板咂了砸嘴,道:“若说那姓金的,真个骗死人不偿命,我家也折了好多银子;话说你家咋就赔光了呢?还不是怪你贪心。”

“你给我滚出去!”徐屠户抄起笤帚,便要扫地出门,郑老板堆笑道:“你看,街坊邻居的咋能这样呢。我这是来买肉,给你送钱的,咋还不要呢?”徐屠户啐了一口,道:“谁要你的臭钱,留着买冥铂!”说话间落下门闩。

郑老板不依不饶,道:“唉,你咋这不通人情呢?我便是来告诉你,人家说了咱可上官府讨公道,把咱的血汗钱向药铺要回来。”

“滚开!”徐屠户骂道。

郑老板敲了几下,见无人开门,骂骂咧咧的走了。话说那郑老板,日前探得口风,说太医院有了新药方,瘟疫也要过去了,留了个心眼儿,药材渐渐进货得少了,是以不仅没赔,还净赚了一大笔,现下住上了小四合院儿,整日里无事,又操起以前的老行当,卤肉卖熟食。今日那透露口风儿的人放话,说可向官府讨公道,也别白瞎了血汗钱。消息不胫而走,多少赔惨输光的百姓,纷纷聚集刑部门前,要讨个公道。便至日落时分,已将刑部围得水泄不通,百姓还在源源不断涌来。有人出主意说,刑部太小,不如上王城根儿底下围住,向王上老儿讨个说法。又有几人带头儿跳出,百姓见有人出头,也不害怕了,尽往着王城门口移动。

林氏草宅。

已是头七,林氏形容消瘦,守在灵前。王大娘见状,甩开老伴儿,径自进门,上了三炷香:“林家的,已是头七,该落葬了。”说话间,抹抹眼睛,往火盆里添着纸钱,道:“官家的没一个好东西。”

话说王大娘家里好容易攒了些积蓄,准备儿子大了娶媳妇用,结果全栽进倒卖药材这个火坑里,上刑部门口站了半天,也无人搭理,百姓皆说是官商勾结,官官相护,吃了个哑巴亏。屋漏偏逢连夜雨,老伴儿腰疾犯了,只好先行回来。

街坊见林氏家大门开着,好像有人,想起是日正是三郎头七。恻隐心生,于是乎也便提了纸钱、烧酒进入,祭奠林三。众人谈起白日之事,愈说愈是愤慨。转眼之间,吊丧变成骂官,群情激愤,有人更是撺掇林氏:“那官府无良,你家林三本来成了贡生,为啥不让登殿试。还不是当官的作威作福,现下人已死了,便抬着去官府,也要讨个公道。林氏一家三兄弟,真是被狗官害惨了,若连三郎也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当真死不瞑目!”

林氏被大家伙儿说得心动,悲伤再无,只剩气愤。四邻遂找了几个健壮的汉子,挑了林三棺材,打着头七灵幡,洋洋洒洒,向着刑部而去。沿途百姓看得热闹,口耳相传,众人皆知世上竟有如此奇冤,遂三个两个簇拥着,如滚雪球一般,便至刑部大门之前,已聚集上万人。

刑部内堂。

禁言令一出,多少无辜百姓因言获罪。铎克齐、孙严芳加紧办公,一日判处死刑百十余人,刑部大牢还是人满为患。现下门外聚集百姓,手持火把,要讨公道。二人困于中堂,眉头紧锁。铎克齐厉声道:“放他们进来,看其还敢咆哮公堂不成?!”

孙严芳连忙阻止:“尚书大人,门外已聚众上万百姓。咱们这小小刑部,若是开门,还不得被砸了。”

“你说怎办?”铎克齐怒道。

孙严芳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道:“那林三既是贡生,又是殿试之事。这一盆黄澄澄,实该扣在吏部脑袋上,岂能咱们挨冤枉。”

“但吏部无有公堂,怎办?”铎克齐捋着胡子。

孙严芳想了一想,拱手道:“大人,一不做二不休。科举本是王上之事,吏部尚书郭络罗又是国丈。百姓不围王城,又去哪里讨冤枉?”

铎克齐眉头深锁,一言不发,想来方才刚送走一拨讨钱的,现下又来一波讨命的,若当真送入王城,岂不天下大乱?乌纱帽长在脑袋上,恐怕一并都得掉了。孙严芳见其不决,道:“尚书大人,咱们刑部虽有捕快,但是百姓泱泱大军,便是一百个刑部,也得给拆了。为今之计,只有令兵部调兵镇压,方才能可解围。”

“不可,不可,这便是掉脑袋的事情,老夫做不得。”铎克齐竟然面现惧色。孙严芳无奈,哀哉一声,出去闻讯情况。少时回报,满面春风:“回禀大人,百姓已经散去了。”

“可知为何?”铎克齐道。

“属下不知。”孙严芳道。

“再探。”铎克齐道。

孙严芳去而又回,道:“门口确无人也,大人不如咱们也撤吧。”

“好,好好!”铎克齐勉力起身,竟然双膝一软,又落座椅上。“大人,您无恙乎?”孙严芳关切道。“无事,无事,速速送老夫回府。”铎克齐道。孙严芳搀着铎克齐,便往刑部门口走去,大门方开,就被火光映得一片耀眼炽热。

孙严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部朝廷兵马,立时大喜:“方才刁民作乱,尔等快去镇压。”为首乃是一年轻将领,喝道:“王上有令!今夜民变,尔等不得擅离职守。”

孙严芳一愣,道:“我等连日办公,总要回去换个衣服,休整一番。”

年轻将领喝道:“王令如此,尔等休言!”孙严芳登时恼怒,正欲理论,却被铎克齐拉了拉袖子,低声道:“他们是哪个营的?”孙严芳喝问。年轻将领道:“好说了,我乃前锋营左翼都统尚雍。请大人速速回转。”

铎克齐又拉了一下,孙严芳回转中堂,将其放在椅上。

“前锋营拱卫京师,缘何不去镇压暴民,反来包围刑部?”孙严芳莫名。

铎克齐双手颤抖,饮茶压惊,道:“想必今夜不仅民变,尚有兵变。”

“啊?!”孙严芳大骇,不可置信,道:“武、武平王,难道……”铎克齐道:“结果天亮便会知晓,我等急也无用。”

孙严芳道:“日前吏部更新兵部统领,原来如此用意,王上当真未卜先知。”忽一闪念,道:“这一夜,还不知有多少府邸遭围。”

铎克齐不作声,闭目养神。(待续)

点阅【天地清明引】系列文章。

责任编辑:杨丽海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或资料给大纪元,请进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洗手间里,我在洗脸池前磨磨蹭蹭,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镜子里,一个戴黑墨镜的在向我微笑!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方明,这儿没监控。”这熟悉的声音让我心惊肉跳!他摘下了墨镜——My God!是他!
  • 在医院见到了杜红,也看到了她那位一直昏睡的将成为植物人的男朋友,我真是无话可说了。这个刚毕业的法律研究生,不谙世道,跟预审死磕,结果被一手遮天的小预审整得被律师所解聘、男朋友被打成重伤。我塞给她一万元——杯水车薪,在这昂贵的医院里支撑不了几天。这钱还是我向母亲借的,我目前在国内的现金,为还人情债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 徐队一愣:“说点儿‘人话’你听不懂啦?非得让我说‘黑话’是不是?方明,收拾东西!”我终于听到了这句久久企盼的“自由令”——坐牢四个月,我就听不懂“人话”了?非得用“地狱的语言”翻译一下!我已经成了标准化的大陆囚徒了!
  • 忽然牢门口铃铃作响——徐队拿着钥匙当铃铛晃。“又讲课呢,方明?”他说着开了锁,装模作样地说:“放学了,你走吧。”这是著名小说《最后一课》里的最后一句话,他用的也是小说中那老师悲凉无奈的语气。又开玩笑了。我马上改为笑脸迎了过去,“徐队,又提谁呀?”
  • 原来脍炙人口的“谚语”竟是半个世纪的骗局!应该是“小河有水大河满,小河没水大河干”——大河的水是小河流汇过去的!人民富足了,国家才富强,西方民主社会就是这样;而中共颠倒是非的“谚语”竟能骗了几代大陆人——一味压榨、搜刮人民,红产阶级打着国家的名义中饱私囊,给嗷嗷待哺的人民剔出点牙缝里的剩饭,这就是党的温暖。
  • “十万搞定!后来都是预审教我的口供、教我的逃跑路线。他是让我举报一个‘专门转移朝鲜人出境的团伙’,其实就是一个韩国大饭馆。预审给我换了身好衣服,明着安排我去求那儿的韩国老板帮我偷渡,让我给老板打个欠条,然后他们好去抓那个老板,逮个现行。他们四个人在大门外守着,两个在里边吃饭,我装着找老板,从后边儿的厕所窗户跑了。”
  • 不到二平米(平方公尺)的厕所焕然一新——这就是布什总统给老江打电话,给我们争来的“人权”!只是铺镶了磁砖,安了可以洗凉水澡的淋浴,换了个四十W的灯而已。没几个月,七处就要搬到昌平了,临走还费钱干这个——“厕所人权秀”!这足以让老江给布什回话时吹得天花乱坠了。
  • 小周可以选择别的抗争方式,可以低低头出去,去宣扬他的FLP “公平——逻辑——证实”的理念,可这个昔日的基督徒,把《启示录》铭刻在心,选择了一条殉道的路——不,他抗争了,曾经从死神的魔掌中苏醒过来了,是那个男大夫,硬把他推向了殉道的路——撒旦!不折不扣的撒旦!
  • “反基督,也是预言文化中常用的一个比喻,比喻敌对基督一样的善的信仰。现在党的元首姓‘江’——六划;他的权杖——共产党的‘共’——六划;专门迫害信仰的机构——六一○公室,这就是六六六。”心里还在疑惑,还真没有比这解释更贴切的了。我又问:“《启示录》还预言啥了?”
  • 大家正无聊,小周向我提了个非常抽象的问题:“方哥,判断问题的时候,你们教过思路的顺序没有?就是看问题先看什么,后看什么,怎么看?”“全面看呗,能历史地看最好。”小冯说:“看事实呗!”小周一笑,说:“小冯,如果谁上来就让你‘看事实、看事实’,很可能他在骗你呢!你看了‘事实’,被骗了还不知道呢!”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