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声音响起

——突来的声响勾起了尘封的记忆
作者:农本木
(图片来源: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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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中,脑中忽然传来“哐咚”的声响,那是一个沈闷而短促的音符,如厚重木头被急促地往石板地上重重一放所发出的声音。那响动不只是木头和土地的冲撞和顿挫,更有回响与回响之间的互动、互融。仔细推敲,有点像装满水的木桶被往地面重重顿击,水的重量和木桶合和,水的清灵和木桶的沉稳交错着,和土地玩起击掌游戏,其声响竟如此另类,如此吸引人!随着声音响起,小时候挑水的情节和画面立即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然而,要讲述我接任的挑水工作之前,得先说一说当年我一个瘦巴巴的小女生之所以会去挑水,其间的始末缘由。

我出身农家,自小能作工时就得下田工作,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除草(有专用除草小锄),但我却十分不乐意,还很畏惧,主要因为草间老躲着虫儿,一般都是全身毛茸茸的各色毛虫和长着黑刺的大大小小毛虫,每每都令我十分恐惧,特别是蕃薯虫(当时不知,现在知道它有一个十分不相称的名字叫“虾壳天蛾”),周身光洁无毛,身躯肥大一如成年人的手指,顶上还长有一根彩色肉角,每次见了这个浑身透着翠绿光亮色泽,还镶有黑点及环状纹的王者虫,都让我吓得浑身发软,动弹不得,更别说工作了。

每当见到它时,我不会惨叫,只是静静地,惊恐地蹲着,看着它旁若无人地自在啃食着蕃薯叶,我知道那是它目前活着的唯一目的和唯一希望,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是举起五边形的轻便除草锄把它正在享受的蕃薯藤一阵乱搅,将它掀翻到底下去,让蕃薯藤的茂密枝叶盖住它,希望也一并盖掉我那深层的恶心和恐惧。

我甚至没有把它弄死的想法,我不能那样做。更何况,它那翠艳得发亮的皮(毛)并非它皮(毛)的本色,而是透自它身躯内里的基本色相,我若弄死它,它外翻的内里会让人恶心到何种程度,那真的是难以想像!

眼看做不下去了,爸妈也不知该怎么办,他们也不擅责骂小孩,因为责也不是,骂也无济于事,谁能安抚我恐惧的心呢?谁能把毛毛虫变成美丽的花朵呢?若说它会变成蝴蝶或飞蛾,那是将来的事,将来还很遥远,而现在呢,我既站不起来,也跨不过去。“蝴蝶蝴蝶,生得真美丽/头戴着金冠/身穿花花衣/你爱花儿花也爱你/你会跳舞它有甜蜜。”小学唱游课本中有这么一首歌,那于我也根本无济于事!

后来我就换了工作,妈妈叫我担负一项新工作,那就是挑水,挑水耶!回想起来简直像做梦一般。我家务农,又养了一大群鸡鸭鹅、火鸡、牛等,工作项目多如牛毛,而我只要挑水就行,每天放学后一定要执行并切实完成任务,我若拒绝、不接这分工作,我家人就没水喝。

而从前是我妈一担一担从井边挑过来的,没要我挑。

那时,我家厨房后面不远处有一口井,但是因为厨房没有后门,要打水得出前院大门,经过叔公家才能到井边打水,非常不便。因为路程不算短,而我才读小四,我那劳苦一生的妈估计我负荷不了,就自己承担起来。而我爸在公家机关上班,自然不会去做挑水的工作。后来,我爸不知是自己设想的,还是上哪找到一个天才泥水匠,做了一个看起来很小但对我们来说是了不得的大创举──把我家厨房靠井的那面墙打了一个方型的洞,拿水泥和敲开的砖片把它硬敷出一个向屋内伸展的小斜坡,以便用来进水,并在斜坡末端做了一个水缸──—水泥的方型水缸,大小可能正好够一家十余口人和大大小小的牛猪鸡鸭鹅一日之食。当然,外头还要加上一个可进水并规范水流的四方槽。

那时候,我已小五了,我妈估量我可以慢慢锻炼起来,再加上我在田间的表现不佳,就要我转任了。

我的新伙伴是一根木质扁担和两个铅桶,那铅桶比成年人两手圈起来要小一点,两个金属桶子装满水,到底有多重,实在是无法估计、也难以想像。

我工作的流程是把串着长绳的小水桶摔到井中,打上满满一桶水,然后用力一抽,把桶子抽上来,倒到大桶中,两个大桶打满就挑到小四方槽前,提起大桶(开始时,应该是双手),把水倒入槽内。每次挑到了定点,放下时,铅桶必然重重地往地上一顿,并且重重地“啌”了一声,那“啌”的声响带着金属的轻脆,铅桶的下沿是用稍厚的铁片圈着的,桶底并没有接触地面,以致发出这样的声音。金属片本身就单薄,发出的声音并不撼动人。

那声响并没有给我留下多深刻的印象,我只记得自己被派任这个工作,初体验时,望着那两个圆肥的圈桶,和桶里满得快要溢出的冰凉井水,那种愁苦的模样:这么重,人家怎么挑得动!

为此,过后我妈常笑话我,说我本来看轻自己,没想到后来挑着一大担水,健步如飞。

没错,形容得真好,真的是健步如飞!!

这是五六十年前的往事了。静坐中,突然出现奇特声响而浮现的尘封记忆。@

责任编辑:林芳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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