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论语‧学而‧十一》)
【注释】
观其志:其,一说指父亲,即儿子观察、体会父亲的志向。一说指儿子,当父亲活着,儿子不得擅行,故只能考察儿子的志念;例如,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论语‧先进》)
行:去声,xìng,行为举止。如:《论语‧公冶长》:“听其言而观其行。”
三年:狭义指三年守丧期间;例如,“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 论语‧宪问》);广义指多年,不限于服丧期(刘宝楠《论语正义》)。
道:狭义指政道,专就国君、贵族而言。广义指民众。杨伯峻认为,“道”有时候是一般意义的名词,无论好坏、善恶都可以叫做道;但更多时候是积极意义的名词,表示善的好的东西。
【讨论】
本章多有争议,关键是怎么理解“三年无改于父之道”这句。
孝悌是孔门教人的起点。《论语》很多处讲“孝”,要贯穿起来理解。儒家经典《孝经》讲,“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简单地说,最基本的孝,是赡养父母,“朝夕色养”,做子女的要爱护自己、修养品格,否则“身有伤,贻亲忧。德有伤,贻亲羞”。进一步,有条件、有机会的,子女做一番事业,为国为民效力,光宗耀祖。最高的,子女能立身行道,成圣成贤,父母也因此享大福分。
而中国古代,国君、贵族讲“孝”,核心一点是讲继承、发扬光大“父志”。什么是“父志”呢?举个例子。周文王受天之命,要救民于水火,但还没来得及伐纣就去世了,他的儿子武王、周公,继承遗志,终于取代殷商而建立周朝。所以,孔子说“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中庸)
还有很多事例。例如,吴王阖庐伐越,受伤而死,死前立太子夫差,谓曰:“尔而忘勾践杀汝父乎?”对曰:“不敢!”三年,乃报越(《史记‧吴太伯世家》)。又如,欧阳修《五代史‧伶官传序》中说:世人说晋王李克用临死时,把三支箭交给庄宗,说:“梁是我的仇人;燕王是我扶持的,契丹与我结为兄弟,但都背叛了我而归附于梁。这三件事,是我的遗恨,“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收下箭藏在宗庙里,此后打仗时,就派官员以少牢之礼祭祀于宗庙,恭敬地取出箭,放入锦锻织的袋子里,背着它冲杀在前,等打了胜仗,又把箭放回宗庙。
但是,本章,孔子没有用“父志”一词,也没说“父之行”,而是说“父之道”,“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从大义讲,父做的事情有可能对有可能错(孔子也说过“事父母几谏”的话),只有对的才可称之为“父之道”,错的就要改正。因此,一些人这样理解: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是就善者而言。如不善,则非不可改。然如非善非恶,乃父所守之家中旧规矩,则以不改为是。
张居正教小皇帝时也说:抑孔子所谓无改于父之道,亦自其合于道而可以未改者言之耳。若于道有未合焉,则虽速改可也,何待三年!故善述其事孝也,观圣人之言者,不可以执一求之。
综上,杨伯峻的译文可谓通达:“当他父亲活着,(因为他不得独断独行)要观察他的志向;他父亲死了,要考察他的行为;若是他对他父亲的合理部分,长期地不加改变,可以说做到孝了。”
《论语》文辞简约,异解遂多。怎么办?钱穆所言极是:然《论语》所言,固当考之于古,亦当通之于今。固当求之于大义,亦当协之于常情。如据三年之丧为说,是专务考古之失。如云父行非道,何待三年,是专论大义之失。其实孔子此章,即求之今日之中国家庭,能遭此道者,尚固有之。既非不近人情,亦非有乖大义。孝子之心,自然有此。孔子即本人心以立教,好高骛远以求之,乃转失其真义。学者其细阐之。
主要参考资料
《论语注疏》(十三经注疏标点本,李学勤主编,北京大学出版社)
《四书直解》(张居正,九州出版社)
《论语新解》(钱穆着,三联书店)
《论语译注》(杨伯峻着,中华书局)
《论语三百讲》(傅佩荣着,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论语译注》(金良年撰,上海古籍出版社)
《论语本解(修订版)》(孙钦善着,三联书店)
《樊登讲论语:学而》(樊登着,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点阅【《论语》说】系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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