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夏令营——俺的一九八九之后(10)

国殇
老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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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国殇

  过了一段时间,由检举信导致的紧张气氛似乎逐渐地缓和下来。
  虽然没有被逮捕,但我落下了晚上怕人叫门的毛病。每当夜里有人敲门,我都吓得心惊肉跳,生怕是警察冲进来抓我。这种心理压力一直持续了很多年,至笔者撰写此文之际,仍在不断校正当中。专制制度之罪恶,由此可见一斑。
  我经常疑神疑鬼,总怀疑家里有窃听器,妻子也跟着发毛,连体己话都不敢说了。我还老觉得背后有人跟踪,养成了走路时不断回头看的习惯,弄得旁人很奇怪。

  有一则苏联笑话,讲英国人、法国人、苏联人在一起议论什么是幸福。英国人说幸福是工作了一天回到家里,穿上温暖的拖鞋;法国人说幸福是恋人的香吻;苏联人说幸福是半夜克格勃猛敲你家的房门,最后才知道是敲错门了。
  这则笑话入木三分地揭示了专制社会的百姓心态,听了让人百感交集。

  由于铁生的告密,民阵支部自然瓦解,我和德宽再不敢轻举妄动。但随着六四纪念日的临近,我觉得无论如何要有所表示,否则何以面对九泉之下的英魂?
  五月下旬,我去哈市找张小光,要同他商量怎样纪念“六四”一周年。
  他正在忙著作毕业论文,对民运的事已经非常淡漠了。他同寝室的同学跟我说,不要再来找小光了,免得连累他。
  小光送我走的时候,我问给他的《民主导报》发出去没有,他回答说还没发。
  我赌气说:“干脆别发了,都扔了吧。”
  他尴尬地说:“哪能扔呢,我会保存的。”
  我想说:你保存啥?你早扔了个屁的!
  学生们的表现让我极其失望。

  综合各种情况分析,民运的高潮不会马上到来。人们在强权的高压下,循规蹈矩地苟且生活,共产党的统治仍如铁桶一般。
  我逐渐迷上了喝白酒,喝多了感觉民主便实现了。

  六四周年的纪念日,史大官人来找我,拉着我去饭馆喝酒。
  我本来没有心情,他非得逼着我喝。
  他举杯说:“当初你要逃跑的时候,我曾经说过‘祝你凯旋在子夜’,你真的当天就凯旋了,半夜时就回来了。为了庆祝我的预言灵验,也为了老灯你脱险,你必须干了这一杯。”
  我用手摀住杯子说:“我真不想喝,今天的日子不好。”
  他眨眨眼睛,拿起酒杯,把酒倒在地上,异常庄严地说:“那这第一杯酒,咱们不喝。咱们把它洒在地上,告慰烈士们的在天之灵。”
  我随着他把酒倒在地上。
  他拿起酒瓶,又倒了两杯酒说:“这杯酒,我们得喝!这是团圆的酒,预祝我们的友谊万古长青的酒。”
  他举起杯,喝了一大口。
  我无话可说,举杯陪了一口。
  他说:“老灯,咱俩是知心朋友。你搞‘酒运’我参与,你搞‘诗运’我参与,你搞民运我为什么不参与呢?主要是因为你不了解中国,不了解中国人。中国人忒贱,不适合民主,就适合专制,就得让共产党统治着。即使你真把共产党给鼓捣趴下了,中国人还得选择一个法西斯党来统治自己。这就是中国的天命,这就是中国人的天命。你跟天命作对,能有什么好结果?你明白了这些道理,你就不搞民运了,你就不觉得苦大仇深了,你就美满幸福了。”

  不管怎么说,史进能在“六四”一周年的时候请我喝酒,还算是一个有良知的人。
  在这个国殇日,中国又有多少人在纪念呢?

  当天晚上回到家,照例收听外台广播,希望能听到一些有关的消息。
  外国电台报导说,今天部分北京市民,响应海外民运组织的号召,开展了微笑散步活动,到天安门广场去漫步示威。中国人很聪明,不知是谁想出了这个绝招?
  真理永远不会向强权屈服,总有志士坚持自己的理念。

  第二天,师范专科学校的学生胡云鹏到商店来看我。我跟他讲了昨天广播中听到的消息,他听了很振奋。
  后来过了一些天,我听师专另外的学生向我反映,说胡云鹏在师专学生中间大肆宣扬北京又闹起来了,马上又要搞运动了,说是听老灯讲的。
  后来我再见到云鹏,委婉地批评了他,告诉他注意宣传方式,不要太张扬。他不好意思地答应了。

  铁生去干了几天装潢,累得腰酸腿疼,主动辞职不干了。
  他找到我,舔着脸要求再回商店来工作,我借着酒劲儿当场回绝了他。
  他竟然威胁我说:“我手里可有《民主导报》啊,你在哈尔滨的那些事,你组织师范学校学生游行的事,我也都知道。”
  我盯着他说:“铁生,有些话我都跟你说过了,再说就是白磨舌头。如果你一意孤行,那咱们只好走着瞧了!”
  他见吓唬不住我,就说:“那我再参加民运还不行吗?我想去动员我们化工厂的下岗工人闹事,你说行吗?”
  我笑一笑,不再搭理他。
  他讨了个没趣,只好灰溜溜走了。

  如果吉尼斯世界记录评选最令人讨厌的人,那赵铁生绝对应该榜上有名。
  怪我当初瞎了狗眼,把这么个玩艺儿引为同党。

  夏末的一天,史进到商店里来找我。
  他说县文联下午要召开一次诗会,问我去不去参加。
  我已经没有心情再掺合这种雅事,便跟他说不想去。
  史进说:“你有没有新的作品,我可以给你捎过去,或者代你朗诵。”
  我想了想,从柜台里找出一张纸,上面有自己写的一首诗,题目叫《诗人》。这首诗是我酒后写的,臭损了那些所谓的诗人。
  我把诗交给史进,跟他说:“你拿去读吧,最好带点儿感情色彩读。”
  史进揣上我的诗走了。

  晚上的时候他回来了,见到我嘻嘻直笑。
  他说:“你那首诗效果太好了,太轰动了,盖了冒儿了!你已经升到省文联了!”
  我很纳闷:“什么升到省文联了?”
  “因为县文联已经把你开除了!”他说:“我把你的诗刚拿出来,县文联的几个领导一看,全都急了!他们当场决定,开除你文联的会籍。文联的张主席气得直蹦,说你这首诗就是骂他,对他太不尊重了!”
  我有点儿不相信:“真的假的?”
  他瞪着眼睛说:“那还有假?都怪我事先没看,直接就拿出来了。这首诗我要是公开朗读,所有的诗人都得跟我拼了!好在你写的是骂诗人的,这要是骂共产党的,连我都得被开除了!”
  我哈哈大笑:“开除就开除吧,我早就不想当那个鸡巴文联的会员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爱咋地咋地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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