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这个周六的下午,王高举着他的标语,带领着北京大学的学生来美国使馆前示威。每次经过美国使馆前,他都会异常兴奋。但是,当他呼喊口号和挥动拳头时,他感到自己好像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他的勇气和突出表现使他成为关注的焦点,也许中国共产党可能再次镇压,那时候自己岂不也会跟着倒楣吗?游行示威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借了一个手机,找到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给自己的母亲打电话。他在电话里与母亲告别,他预感到即将有事情发生,但请不要忘记他所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然后他回到了示威的人群中继续进行抗议,就在这时候,他的北京大学的同学向美国使馆投掷了第一块石头。
王这次着实经历了一番,从开始的愤怒,随后的恐惧,以及后来的一种近似英雄的感觉。后来他提到使馆被炸一事对我解释说,他的人生因此翻开了全新的一页。
中国领导人习惯于对政策上的某些细小的变化在幕后进行为期数周的磋商。但是在五月八日,面对北约袭击驻外使馆这样的政治挑衅,他们的表现是果断的。这一事件好比是一匹性情暴烈的野马,只要能征服它、驾驭它,使它服服贴贴地按照指令去做,那么坏事也能转化为好事。如果学生们还在认为政府因为天安门浴血事件而对他们心存惧怕,那么现在是展现信心和力量的时候了。用美国政府在一九九九年的过失来替代中国政府在一九八九年的过失,并通过号召学生们上街游行抗议美国政府的暴行来激发人们的爱国主义热情。
一九八九年,学生是步行去天安门的。这次则是由大客车载往美国大使馆。一九八九年,给党组织打报告的人受到学生的报复。这次呢,打报告的人则带头游行,并决定标语牌的内容,登记学生姓名,并保证晚饭前全部回到校园。一九八九年中国媒体也卷进了反政府游行;这次呢,政府一手策划:先在使馆区布置大批警力;安排好中央电视台的摄影机各就各位,为晚间新闻做好了一切准备;为了制造气氛,硬拉来了衣着显眼的西藏僧人;从贝尔格莱德运回遗体的专机一着陆,连忙安排摄影拍照,紧接着就是江泽民和朱镕基分别致悼词的追悼会。更为重要的是,主题被政府刻意突出,即美国领导北大西洋组织故意野蛮地向中国人民欠下“血债”。这些口号激起对鸦片战争和日本侵略中国的历史回忆,被不停地重复,直至天安门惨案周年纪念日经过之后。(为了获得最大宣传效果,还出奇致胜,推出一台悲哀的芭蕾舞,藉以纪念三名中国烈士。其合唱团的歌词,“悼念你十天!我将悼念你十天!”不停地在六月四日前一个星期播放。)
如同所发生的那样,王不需要担惊后怕。五月九日星期六,他和另外两个北京大学学生的大照片被中国一家主要报纸赫然登在头版头条的位置上。他们高喊口号,手拿大标语,成了敢想敢干的领头。王没有遇到麻烦,而是个英雄,是个让其他学生感到力量倍增的爱国者。(现在我们想反什么就反什么,王看到报导后这样寻思着。)他拉完活,回到了马厩,心情愉快,浑身是汗。中国领导人也很开心,但绝不会再让王反到学校外面去。
直到星期天,王可能仍不知道在他与共产党之间所处的位置,然而美国在北京的商人却开始为他们的位置忧虑起来。星期六目睹了近万人的抗议;到了晚上,人数翻了一倍。星期天进入低气压,造成了一个可怕的场面,人数超过了十万。那天晚上,国家副主席胡锦涛出现在中央电视台上,一方面赞扬学生的爱国主义,另一方面呼吁他们冷静下来。在华的美国公司都忙着准备各式各样的道歉,包括给中国员工发电子信件表示致哀。福特(Ford)和IBM等公司向解放军报发了唁电表示震惊和遗憾,宣布他们理解这些抗议,并感谢外国人的“人身和财产没有受到威胁”。这是因为美国国务院已对在华的美国人公布了旅游警告:示威者在一些城市对肯德基炸鸡店投掷石块;重庆假日旅店的外国游客遭到袭击以及其他领域收到了带有威胁性的声明。像摩托罗拉(Motorola)这样在华有大量投资的公司只发表书面道歉声明显然不够。摩托罗拉副总裁赖炳荣(Lai Bingrong)就美军轰炸中国使馆不仅表示“悲伤”和“义愤”,而且声明“无法宽恕(他接着说摩托罗拉总裁将到中国访问,中美贸易应该继续发展)”。
美国商界一致乐观认为轰炸使馆一事很快就会过去。许多老家伙指出他们经历过丑陋的镇压和反美的活动,例如,一九八九年天安门的镇压以及一九九六年的台海危机。但是要用多久才能缓和下来?对公司收入而言会造成多大的损失?由于中国政府愤怒地拒绝了美国驻华使馆试图开始外交对话的请求,江泽民甚至拒绝与柯林顿通电话,美国在华商会(Ame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 in Beijing)决定介入。他们首先尽最大可能抚慰中国领导人。
然后在大约三个星期内充当双方传递讯息的唯一联系人。靠扮演这种中立角色,他们终于使双方重新开始会谈。美国商界再次不声不响地在美中关系上扮演了润滑剂的作用。
(待续)
转自【博大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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