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紀(92)

上集-第四章:流放甘洛
孔令平
font print 人氣: 1
【字號】    
   標籤: tags: , ,

第二節:西西卡的死亡谷(2)

等到我們的隊伍陸陸續續已經到齊,那位帶領我們來的年青幹事,向他揍過去,遞上了方才從場部帶回的文件夾,兩個人咬了一陣耳朵。提著青槓棒的中年漢子,將套在頸項上的警笛長鳴一聲,幾個管教人員便從南面的那排房子裡走了出來,指揮著將新來的隊伍和原來的犯人合在一處,排成六列縱隊。

一個編製150人,臨時分成六個組的呷咯農場西西卡中隊,便在那提棒漢子口中宣佈成立。那人作了開場白,自我介紹說:「我姓張,是本中隊的隊長。」他吼道,橫肉在他的臉上抽動。在他一一宣佈了本隊任職的六名幹事的名字以後,隨即作了第一次中隊訓話:「呃!你們知道,我們是為了改造你們才來的,為了把你們這些鬼改造成人,我們才到這娘屁的鬼地方來!」

「你們都是從內地調來的,到這兒來是開荒改造的,就是要通過艱苦的勞動來改造你們的……」他停頓了下來,顯然在思索下面該說什麼卻一時沒有想出來,那一瞬間臉部的橫肉厲害的抖動起來。

「世界觀,」帶我們來的那個李幹事在一旁接了下話,解了他的圍。「對,改造世界觀」他清了一下嗓門。隊列中有人發出笑聲,這似乎使他難堪,臉一沉用純粹的河北腔吼道:「誰他媽的不聽話,想從這裡腳板上擦油的,就別怪我的槍子不認人!」他亮了亮腰中別的黑亮的左輪槍匣,繼續宣佈著:「誰他娘敢調皮,抗拒勞動,偷奸耍懶,我這青槓棒就要吃他的肉。」

他把手中的青槓棒向著天空揮舞著,一陣呼嘯掠過我們的耳邊。隊列中一片靜寂。看著他那凶神惡煞的樣子,我們心中直打哆嗦。

看來,這兒除了打人沒有其它壓服這群流亡者的辦法。在兇惡的鷹犬面前,我們這群瘦弱不堪的人,簡直是一群在狼面前的軟弱羊群。

此時,我突然想到昨晚死去的那姓彭的台灣人,下意識的抬起頭來看看四周,四周全是高聳的青山,眼前除了一片荒野之外,什麼也沒有……

中隊成立大會開過以後,那張隊便向已集合的隊列宣佈開中飯。並且規定:「今後開飯就照這個隊列排好,各組清點完人數後,報告中隊長才可依次打飯,吃飯時不准吵鬧喧嘩。」

說畢,便朝南邊那排房子的盡頭招了招手,早已等候在那裡的兩個炊事員,立即抬出了一個裝著米飯的大燒箕,放在壩子中一個預先安放好的架子上。隨後又進廚房裡面端出了一個大盆子和一隻水桶,大盆子裡裝的是黑乎乎的「菜」,水桶裡裝的是一桶米湯。

餓極的流放者懷著複雜的心情,一齊盯著那燒箕和菜盆。兩個炊事員中個子稍矮的站到燒箕的背後,一支手抄著一個在看守所最常見的小洋瓷碗,另一隻手裡拿著一塊竹片,隊列從最右邊的一排開始,人們依次的走向那燒箕。

第一個人雙手捧著他自製的大鐵缽,接過那炊事員手裡已刮好的飯團。他盯著那飯團,也許與他原來估計的實在差得太多,錯覺的認為是不是還有一碗?便呆呆的站在那裡,沒有讓位給後面的意思。直到那抄碗的炊事員用手去推他,他才極不情願地將手中的缽移到菜盆邊,那舀菜的炊事員便將一瓢黑黑乎乎的菜葉,舀進了那大缽裡面。於是他盯著那大飯缽裡連底都沒有蓋住的飯菜,一面又回過頭去盯著那盛飯的燒箕。

突然,他眼睛一亮,盯著了那桶米湯,不假思索的將就手裡端著的大飯缽,向那米湯裡猛地舀去。這個動作迅速變成了無聲的號令,正直著勃子看著前方打飯的隊列轟然一聲,所有的人一齊擁向那桶米湯。頓時,一場三天前夜晚,在雅安搶饅頭的景象又一次出現在我面前,不過這一次在場的沒有一個是雅安事件的「為首份子」。

面對突如其來的混亂,西面那排房裡所有的管教和士兵都從房子裡走了出來,那張隊長直著眼晴,手裡拿的青槓棒一時還不知該向誰打去,眼看一桶米湯被「搶完」,地上到處灑著打潑的米湯,那木桶倒在地上。搶到米湯的一個個咕都咕都的將搶到的水喝下了肚。奇怪的是整個過程,沒有一個士兵和幹事制止他們,像看稀奇似的目睹眼前這一場「戲」。

只有那張隊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即命令兩個炊事員將飯燒箕和菜盆抬進了廚房裡,直到下午兩點鐘,他才走出來,厲聲的喝道:「娘的屁,你們剛剛才到這裡,就搶吃的,不想活了不是?老實告訴你們,這裡不是雅安監獄,誰他娘要找死,殺兩個揀一雙,有什麼了不起?」

說著他又摸了摸別在腰間那烏黑發亮的槍套,此時院子裡的人全都垂著頭,那張隊取出了點名冊,對中隊進行了第一次點名。我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楊治邦」,循著那應聲的地方看去,果然是他。自從他們三人在叢林小學被逮捕後,我就從來沒聽說過他們三人的下落,真沒有想到我們竟在這裡重逢。(待續)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不管這個人真是「當官」的也好,或像我的父親是一個「歷史反革命」也罷,這種臨終的不幸,未免要勾起面對他的活人們的同情。
  • 第一次的上訴告到了重慶法院,就投在那醫院大門外的郵筒之中。還沒有過一個星期,醫院的管教把我叫到院辦公室去,我感到一種不祥的氣氛。
  • 我回到病房坐在床邊發呆,一點沒注意周圍人怎麼看我。我知道我的病根本還沒有痊癒,看看面前的五個垂危病人,會將我隨口說出的傷心話,當作「反革命言論」寫進了我的檔案裡,就覺得這病房太悶,也不值得任何留念。
  • 兩天以後,各路集結的人員到齊,總數五百人。這麼多人的集結,調往何處?去幹什麼?這些事關每個集結者切身的問題,一直還是一個「謎」。
  • 天色已晚,車隊才開進了雅安城,按當局安排,半小時後,車隊開進了雅安監獄,我們從漆黑的車箱裡爬出來。三元宮,本是道家修行的場所,如今改成充滿血醒味的監獄,已是對先聖的大恥大辱了。
  • 3月16日清晨五點,大家被尖銳的哨聲吹醒。我們立即從地上跳起來,收拾好各自的破爛,開過早飯,挨著監舍,便在一連串的吆喝聲中,五百號人依次被押上停在監獄大操場中的二十多輛綠色軍用卡車。
  • 人們扭成一團,隔籮筐遠的拚命向裡擠,裡層的人被壓倒,有的整個身子壓在籮筐上,盛饅頭的籮筐也被踩扁。搶到饅頭的拚命向嘴裡送,向衣兜裡塞,饅頭在人群腳下踩成碎塊
  • 被長途跋涉拖得虛弱不堪的隊伍,已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大家原本水腫,加上連日路途風寒,五百多人僅靠兩個隨身攜帶的紅十字醫藥箱來應付各種疾病。能撐到這裡暫時還沒有人死亡,已屬於蒼天憐憫。
  • 行不到一里地,隊列中一名大約三十多歲,滿臉鬍鬚的人就倒在地上呻吟不止。他的破行李撂在一旁,坐在地上喃喃的說著胡話,聽那口音分明是福建人,看樣子是病得不輕了。
  • 從八點鐘開始,農場場部的廣播喇叭裡就不停地播放著《社會主義好》。這首歌初上唱片時就是反右派運動。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