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紀(88)

上集-第四章:流放甘洛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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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流放途中(3)

(二)獄中搶饅頭

「找老管要饅頭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有人喊道,他一聲吼,其它的人一齊響應。「報告!」「報告!」的喊聲此起彼伏在三元宮上宮空響成一片。

在高牆下這些隨時可被打罵的犯人,敢於為一個饅頭集體與全副武裝的執勤兵算帳,最先提醒大家的眼鏡,成為帶頭人和組織者。並且率先的對著鐵門上的風窗口向過道裡喊道:「報告幹事,我們車上還有一籮筐從成都出發帶的饅頭沒有發給我們。」

那進來的管教幹事朝發聲的門走去,「報告幹事,我們今早從寧夏街出發時,事務長就向我們宣佈了政策,今天路上帶的乾糧是兩個饅頭,中午我們只吃了一個,還有一個該晚上拿給我們吃,但一直沒有拿。」眼鏡不卑不亢的解釋道。

不出一分鐘,在剛才抬稀飯出來的門中,雅安獄方的一個管教幹事打著電筒走了出來,崗哨上再次打開了探照燈,對這支充滿了不安的大隊人馬,雅安監獄加強了戒備。「幹什麼」?那人走近以後用手電筒在發出報告聲的監門上直晃,一面疾聲喝問。

關在十個監舍裡整整五百號人,此時全都扒在各自監門的風口上,關注著眼前發生的事。但是,手電筒熄滅了,那人轉身向原路走了回去,也不知道他是去詢問,還是根本就不與理會。大家耐心地等候著,大約又過了十分鐘,進門口那一方依然毫無動靜,看來,剛才進來的那人並沒有過問這件事。

於是,第二次報告聲浪響了起來,這一次是十個監舍,五百個喉嚨同聲吶喊。

又過了十分鐘,過道上那隱蔽的進口處打開了,剛才抬飯出來的幾名炊事員,抬著一大籮筐的饅頭放到院壩中央。然而,走過來打開監門的牢頭,並沒有像剛才那樣依次的把監房門打開,而是將所有的監門一齊打開了。

頓時,五百號人一齊湧到壩子裡,在探照燈下黑壓壓的站了一大片,誰也沒有被指揮,大家便一齊向那筐白饅頭圍了過來,將幾名炊事員團團圍住。

「站開一點,一個一個的來,排好隊!」炊事員向越圍越緊的人們喊道,「排好隊站好,否則就不發了。」押車員遲遲趕到,向著圍繞的人吼道。但是人們擁擠著,嘈雜聲把幾名押車員的吼聲淹埋了,五百人開始亂起來。

「站開一點,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那圍在最中間的炊事員吼道,聲音裡帶著顫抖,他們預感到一埸無法控制的事件就要發生了,就在這一剎那,有人動手向籮筐裡抓饅頭,這像無聲信號,頃刻間所有的人一齊撲向籮筐,頓時人聲鼎沸,抓搶,扭打像炸彈般爆裂開。

人們扭成一團,隔籮筐遠的拚命向裡擠,裡層的人被壓倒,有的整個身子壓在籮筐上,盛饅頭的籮筐也被踩扁。搶到饅頭的拚命向嘴裡送,向衣兜裡塞,饅頭在人群腳下踩成碎塊,遍地都是踩碎的饅頭屑,還有人將碎饅頭捧進脫下的帽子裡,有的因此手被踩傷,手上臉上到處在流血,院中一片混亂。

三秒鐘後,被院內大亂驚呆了的崗樓上才回過神來,怒斥與吼聲已被淹沒,哨兵們拉動槍栓扣動了板機,向空鳴警,機槍噴出了火舌,子彈在搶饅頭者的頭上呼嘯著掠過,伏在三元宮房頂上的精靈們怒吼了,一場監獄內聞所未聞的數百犯人集體搶饅頭的悲劇,炸炸呼呼地在上空拉響了。

一分鐘後,一隊大約由三十名全副武裝的看守,端著衝鋒鎗衝進了庭院,對這群搶饅頭的流放者大打出手,飢餓的囚犯被軍警打傷,並被軍警們驅趕回到監舍,跌倒在地上的人爬了起來,不顧身上在流血,仍在不停地狼吞虎嚥地啃著到手的饅頭,有的用手緊緊的護著裝饅頭的衣兜。

全副武裝的警察,在崗哨的認定下,將剛才為首搶饅頭的幾個人捆翻在地,拳打腳踢。頓時,喊聲和哭聲大作。

在院壩中當場捆起來的「帶頭者」,被單獨地關在一間專門的小房子裡,此時他們身上幾乎全是傷痕和血跡,三元宮的監獄當局連夜對他們進行了提審,記錄下他們的名字和集中前所屬的監獄,以及捕前所在的工作單位。

那眼鏡名叫鄧自新,原西南毛紡廠的一個工人,那瘦個子叫文廷才,高個子叫鍾平波,原來是一個中專學生。

當問到陳力時,提審者問他:「今晚的騷動誰帶的頭」?他冷笑的回答道:「這一切不是你們自己造成的麼?如果按時把大家的饅頭發了,會有這場事麼?」提審者沒有和他計較,明天還要趕路,誰也不敢耽誤這次大調動的行期,審問草草了結,到了涼山再作計較。

如此過了很久,隨著一排排上鎖聲和崗樓上厲聲的喝斥響過之後,院壩裡慢慢的靜息下來。成都的押車員開始在各個監舍裡清點人數,走廊外不斷地有背著衝鋒鎗的士兵在游弋。

凌晨兩點,一切都漸漸地靜息下來,疲憊不堪的流放者帶著剛剛經受的驚恐和傷痕,捲縮在擁擠而骯髒的牢房中沉沉睡去,料峭的寒風掠過三元宮上的瓦脊發出陣陣嘯聲,捲起院壩內那些灑在地上的饅頭屑,發出沙沙的響聲,有的饃屑被乾凝的血跡牢牢的粘附在壩子中間,不肯隨風而去,彷彿要在那裡作證昨夜發生的一切。

而此刻,恐怕只有那藏匿在道觀的精靈們,才能證明這場五百人監獄騷動的真正元兇是誰?

然而,在那個被高牆的槍桿壓迫得可憐的中國囚犯們,在中國人連自己挨餓都不敢直言的時代裡,今天,竟有這五百個在槍桿子下面驅押的流放者,群起而動,不但敢於直面槍桿子索討屬於自己的那份口糧。渺視這鐵窗下和槍口下恐怖的秩序,大鬧了三元宮,幹出了許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中國人的反抗沒有也不可能被暴政消滅?!

儘管他們是自發的,今天在中共長期黑暗的專制統治下,沒有討饒沒有屈服。這一群為生存而搏鬥的無名英雄們,我們不能忘記他們。因為這是些處在長期專制主義下,用血肉身軀在刺刀下開拓民主曙光的人!

以後,這支隊伍中許多傑出的人,在流放邊荒的苦難中,頻繁演出了一幕幕驚心動魄反毛澤東專制獨裁的故事,在一潭死水的中共監獄中,繪出了一幅幅對黑暗控訴和不屈不繞反抗的燦爛圖畫。

搶吃,今天已成為中國公開的社會悲劇。只是老百姓間為爭一口飯發生的搏鬥,無論演得多麼慘烈,卻無損悲劇的始作俑者。苦的是老百姓,忍著飢餓連「餓」都不敢說!誰說:「吃不飽」或「我餓」,這種生理本能的話,必冠以鬧糧,及對三面紅旗不滿的罪名追到鬥爭會上。輕則挨鬥,重則坐牢,殺!

周厲王「道路以目」的時代竟大搖大擺的復活了,老百姓餓肚子既歸於天災和蘇修,誰還敢說共產黨半個不字?

人類因沒有足夠食物而瀕臨死亡絕境時,妄命搶奪食物,甚至出現同類相食的情況,在人類史中累見不鮮。漢書就有漢未黃巢舉事,其部下高歡用車載人肉充軍糧的記截。

就是二十世紀的今天,人吃人仍常見於各種刑事案例中。當然,就廣義而言,人吃人,可以說成是一種黑暗的社會現象。寓意著統治者的殘暴。

1963年,當我們從甘洛農場的「鬼門關」調往西昌黃聯關,以後調往鹽源農牧場時,這個案件的立案卷宗一直跟隨著我們,1963年,還在鹽源正式開庭。

當時,鄧直新的口供依然是:「我們誰也不會想到借這件事大鬧雅安監獄,更沒有誰進行有組織和預謀的暴亂,檢查官,我說的是事實,我只是餓慌了才伸手去拿那個你們配給我的饅頭的。我當時並沒估計事態會因此而失去控制。如果我不餓,怎麼會為一個饅頭而被打,被捆,直到今天,我的手上還留著殘跡。」

從雅安到甘洛,鄧自新被捆了兩天,一直押到甘洛時才鬆的梆。長時間的受捆,使他在鬆綁時,雙手不能復原,成了一輩子的傷殘。1964年他因此刑期由原來的八年加到二十年。

除鄧自新外,當晚記錄在案的幾名為首者,文廷才、鄧小祝、鍾平波等人都無以倖免的受到加刑的懲處。

毛澤東為首的中共極端專制主義者,正是靠這種殘酷的鎮壓,鎮服著六億大國的普通民眾,讓他們長年忍受著飢餓,還不敢吐出「餓」字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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