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論語‧為政‧四》)
【注釋】
吾十有五而志於學:有同「又」;於,漢石經作「乎」。鄭玄注引《尚書傳》曰:「年十五始入小學,年十八入大學。」
三十而立:立,多解讀為「懂禮儀」,因孔子有言「不知禮無以立」;但似可更寬泛地理解為能夠學有所成、立身行己。
不惑:孔子有說「知者不惑」。子張問辨惑,孔子說「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樊遲問辨惑,孔子說「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論語‧顏淵》)
知天命: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論語‧顏淵》)又說「不知命無以為君子」(《論語‧堯曰》)。
耳順:鄭玄注為「聞其言而知其微旨也」。孔子曾言「不知言無以知人也」。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從,有注解為「縱」,然楊伯峻認為「縱」字古人多用於貶義(如《左傳》昭公十年「我實縱慾」),此處似可理解為「順從」。
【討論】
本章大概是世界上最短的自傳。孔子在世七十三年,超凡入聖,萬世師表。後人學孔子,結合孔子的一生來讀孔子的書,自會獲益無窮。
孔子一再說自己是個平常人。「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孔子自謂「我非生而知之者」。孔子之成為聖人,好學而已(「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 。而《論語》開篇就是個「學」字。那麼,孔子一生如何由學而成聖的呢?
孔子祖上是宋國的貴族,孔子的父親叔梁紇為避宋國戰亂逃到魯國的陬邑(今山東曲阜)定居。孔子三歲時,叔梁紇病逝,母親帶孔子庶兄孟皮與孔子至曲阜闕里,過著清貧的生活。儘管如此,孔子十五而志於學,這多麼不容易、多麼難得呀。十七歲又喪母。孔子說「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做過「委吏」(管理倉廩)與「乘田」(管放牧牛羊)。
孔子怎麼「志於學」?「三人行,必有吾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學無常師,好學不厭。郯子來到魯國朝見,孔子也向郯子詢問郯國古代官制。鄉人都讚孔子「博學」。
經過十五年學習,孔子的確「三十而立」,打破「學在官府」的傳統,自己辦學,自成一家。魯國大夫孟僖子臨死時囑咐他的兩個兒子投到孔子門下,說:孔丘的祖先是有美德的。現在孔丘年紀不大,就熟悉禮節,恐怕又要出聖人了吧。孔子三十歲這年,齊景公與晏嬰出訪魯國,還向孔子請教了秦穆公稱霸的問題。對孔子而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之後十年,孔子為學日深。相傳孔子與南宮敬叔至周問禮於老聃,問樂於萇弘。孔子在齊聞《韶》樂,如醉如痴,三月不知肉味。孔子學《易》,窮理盡性,知天命之終始。這個時期,魯國發生內亂,魯昭公逃往齊國,孔子也到了齊國,受到齊景公的賞識和厚待,但齊景公不能用孔子,齊國的大夫想加害孔子,孔子逃回魯國。經過這些磨練,孔子對人生、時世都看得清楚了,所以說「四十不惑」。
四十至五十這十年裡,魯政在季氏,而季氏又受制於其家臣陽貨。孔子說「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退而修詩書禮樂,弟子彌眾」,幾乎遍及各諸侯國。對此際遇,孔子坦然,所謂「五十而知天命」。
五十至六十這十年,孔子終於有機會走上魯國政治舞台中央。五十一歲任中都宰,「行之一年,四方則之」,遂由中都宰遷司空,再升為大司寇。公元前五百年,齊魯夾谷之會,魯由孔子相禮,不僅使齊君想用武力劫持魯君之預謀未能得逞,還運用外交手段收回被齊侵占的鄆、灌、龜陰之田。孔子大展身手之際,可惜魯國政治日暗,孔子五十五歲時被迫離魯,周遊列國,苦難不斷,多次遇險,還被人嘲笑,稱他頹喪的樣子如同喪家之犬。對此,孔子的修為如何呢?「六十而耳順」。
六十至七十這十年裡,周遊列國十四年的孔子最終回到魯國。孔子有心政事,但被敬而不用。六十九歲時,兒子孔鯉去世;七十歲時,孔子最愛的弟子顏回先他而死,孔子雖悲痛,但已到了「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七十三歲,孔子辭世。
本章文辭簡約,但涵義豐富、深邃,但無需過分字斟句酌,從孔子生平切入,仔細琢磨,一切貫穿豁然,悟多少得多少。
主要參考資料
《論語注疏》(十三經注疏標點本,李學勤主編,北京大學出版社)
《四書直解》(張居正,九州出版社)
《論語新解》(錢穆著,三聯書店)
《論語譯注》(楊伯峻著,中華書局)
《論語今注今譯》(毛子水註譯,中國友誼出版公司)
《論語三百講》(傅佩榮著,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論語譯注》(金良年撰,上海古籍出版社)
《論語本解(修訂版)》(孫欽善著,三聯書店)
《樊登講論語:學而》(樊登著,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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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