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大旗﹕序幕──《血路──1989》(之二)

易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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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4月9日訊】三、

東路已穩,我騎車向西,不多遠就到了六部口。眼前展現的是官方丟盡顔面的一幕。此刻發生的事情,是官方指爲「反革命暴亂」見報率最高的「證據」,恰巧,事件的過程我盡收眼底。 

一輛挂著民用牌照的廿四座旅遊中巴,剛駛過北京音樂廳就被學生截停。車內約有十條漢子,平民化裝束掩蓋不住軍人的精悍之氣。學生請他們說明身分和出示證件就放行。軍人先是支吾而後沈默。市民旋即包圍此車。一支外國電視採訪組聞風而至,攝像燈光之下,學生從窗口鑽進車內,其發現令人震栗。車內堆滿的麻包和紙箱裝的是奇型怪狀的兇器──一端尖利一端帶彎鈎的鐵筆﹑短匕﹑套著軟塑膠管的薄鋼片圈。有識者說﹕此圈套在人脖子上─擰,廿秒鐘內就要窒息。學生在車頂展示這些物證,激起群衆一陣陣怒吼。車內軍人神情緊張,似有更重大的隱密而默不作聲。直至天色初亮時,學生又在麻包裏發現一批自動步槍﹑機槍和大量彈藥。還有兩個可隨時更換的掩人耳目的民用車牌。 

原來這次大行動是部隊從東突襲,武器從西路偷運。而這時官方所謂「反革命暴亂」的定性詞尚未構思出來。 

「早上7時左右,在六部口,有的歹徒鑽進披圍困的軍車內,搶奪裝有子彈的機槍。」──北京市長陳希同《關於制止動亂和平息反革命暴亂的情況報告》     

  這些「歹徒」正是學生。他們與車前座那位軍官模樣的人交涉,然後將三枝自動步槍和一挺機槍遞到車頂架起來示衆。車內軍人沒有作出任何行動阻止。 

群衆譁然,激憤地彭彭拍打車廂。但整個場面都在學生糾察隊的控制之中,沒有一枝槍一粒子彈被「搶奪」或挪動到這輛旅遊車範圍之外。自始至終,唯一的「暴力」插曲是一個小夥子探頭和車前座的軍官理論(或是怒駡,我聽不見),說著說著倏地抽了軍官一記耳光,即刻被群衆拉開並規勸一番。車內軍人要解手,均由學生手拉手護送到音樂廳公厠。這對「人民子弟兵」的名號固然是深刻的諷剌,然誰能料到那些年輕的東郭先生將在一晝夜之間得到怎樣的回報﹖ 

上午近10時,初夏的陽光掙脫霧靄和工業廢氣的籠罩,灑落這座自「八國聯軍」以來從未領略過炮火硝煙的古城。很奇怪,當日有人向天安門城樓毛的畫像撒上汙糟顔料,頃刻間滿城狂風大作,飛砂走石,而6月3日這一天,天象毫無警兆,北京城晴朗得沒有道理。 

這時,昨夜發生在復興門的命案已經風傳。一輛武警軍車超速,輾死二人,重傷一人。官方傳媒發話,那是中央電視臺借用了的一個軍車。如果相信此說,在場群衆發現車內警服﹑警棍﹑刃子,也可解釋爲拍戲的道具吧。這類偶然性的事情發生在最不應該發生的時刻,其後果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面對官方劍拔弩張的架勢,學生再次訴諸社會的公義良心,堅執「和平﹑非暴力」原則,號召各界人民下午2時舉行全市大遊行,以哀兵之陣對當局作最後的泣血之諫。 

近11時,我返家小憩,準備參加下午的大遊行,但思潮澎湃,連打個盹也不能。便給城西的一位作家朋友打電話,告知淩晨至今之所見,對方說了句﹕「我氣得直哆嗦﹗」又表示今晚要來我處。   

這日民情確實已達沸點,自中午起,整條長安街已水泄不通地湧動著既驚又怒的人海。有秩序的遊行實際上已無法組織。連日來京城趨於平和的氣氛已蕩然,出現了自5月23日以來的民運高潮,義憤溢然的人群振臂吶喊,高舉V形手勢,連公共巴士頂上都站滿了頭纏紅布條﹑揮舞旗幟的青年。高亢的《國際歌》聲和口號聲如怒濤般拍擊著歷代帝王血色的宮牆,棲身於故宮殿簷的燕雀呼啦啦驚起,久久落不下來,場面之宏大,望去似爲兩百年前法國大革命的中國翻版。 

任何一個民選政府,面對如此波瀾壯闊的人民革命,除辭職下臺或立即和人民對話談判﹑頒佈「罪己詔」,實在已無其他選擇。 

現代中國有過這樣的政府嗎﹖現代中國會有這樣的政府嗎﹖ 

當局早已作出最決絕的回答﹕一步也不能退﹗ 

「如果學生絕食時政府以對話方式答應他們的政治條件,否定『426』社論,承認他們的非法組織,他們也不會善罷幹休,也仍然會以其他藉口繼續製造事端,擴大事態,也仍然會在非法組織合法化後,進而建立反對黨,進行長期鬥爭。如果5月20日不採取對北京部份地區實行戒嚴的措施,6月3日戒嚴部隊不強行入城,他們還是要繼續使動亂和暴亂升級,擴大到全國,逼迫政府下臺,或以所謂『攻打巴士底獄』的方式推翻共和國。」──《平暴「備忘錄」》載《人民日報》1989年7月26日 

四、

下午2時,預料中的軍民衝突果然發生了。從中南海西門和新華門沖出大批軍警兩路夾擊,用催淚彈﹑電棍﹑大棒毆擊和驅散人群,奪回在六部口的旅遊巴士。當時我在廣場,只隱約聽見一陣異響,其後有學生舉著血衣和催淚彈殘骸遊行過來。 

應該說,軍方動武搶回這輛僞裝的軍械車,理由是成立的。儘管當初把這一車奇形怪狀的兇器和「裝有子彈的機槍」運到市中心顯然沒甚麽道理。   

應該說,軍方動武搶回這輛僞裝的軍械車,理由是成立的。儘管當初把這一車奇形怪狀的兇器和「裝有子彈的機槍」運到市中心顯然沒甚麽道理。 

且按下我沒親眼目睹的一幕不表。最令人疑惑的是人民大會堂西門那起長達數小時的軍民對峙。3時半,潛伏在人民大會堂內的數千軍人突然從西門開出,旋即被上萬群衆包圍。軍隊行動目標不明。人民大會堂居高臨下,完全清楚這個地段是人海怒濤的中心,此時出來列陣示威,實不知意欲何爲,這些官兵和戒嚴初期入城不遂的那些軍人大大不同,對群衆的斥責反應異常強烈,不一會就發生幾起軍民扭打,十幾名學生和市民血流滿面地被扶走。敵意對峙數小時後,學生亮出證件和軍官談判。軍隊終於答應「撤回大會堂,48小時不再出來」,群衆即時讓路,並鼓掌夾道歡送。 

此時暮色初臨,充滿火藥味的一個長晝即將過去,大致可算有驚無險。血肉長城又一次擋住了滾滾鐵流。學生與市民個個意氣風發,天理與民心不可輕侮,大凶之日的劫厄都能渡盡,民運的火炬也定將熊熊燃燒,一直堅持到6月20日全國人大會議開幕,給危難之中的民族命運以─個新的轉機。 

人們甚至會想:「48小時」,足以發生好多事,無論中南海的宮牆裏還是全世界的骨肉同胞,都會激發出石破天驚的能量,霎那間將歷史改寫﹗ 

這是多麽天真爛漫的想象﹗ 

(待續)

作者爲中國作家,現居美國

—轉載自《觀察》(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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