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水河在呻吟(30)

天生桥一级、二级水电站
韦登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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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现状

天生桥库区贵州、广西沿江两岸人口密度不大,海拔低,土壤肥沃,阳光充足,很适宜种植甘蔗、玉米、水稻,还有早熟蔬菜;中国大西南雨量充沛,红水河也即南、北盘江常年都可以捕鱼;兴义市、隆林县城都是大市场,农产品、水产品销路好,价格较高。因此,天生桥库区移民在搬迁前的生活比兴义市、安龙县、隆林县其他农村地区都要富足。

房屋:

对普通老百姓,财富标志在城里是房子、车子、金戒指、金耳环;在农村,是吃、是住。谁家哪一餐吃白菜还是吃豆腐,外人不可能一清二楚,可是哪一家是平房,哪一家是瓦房,哪一家是一层,哪一家是一楼一底,全都明摆在那儿,藏不了,收不住。

因为要搬迁,移民们都把余钱存在银行里,都还住在木屋瓦房里。这是一笔损失,因为物价上涨,银行里存款会贬值,那几年又失去了发展的机会,更不用说在木屋瓦房里多煎熬几年。搬迁后的日子更不好过,尤其是第一、第二批搬迁的移民,许多家庭住在临时搭建的木棚里一呆就是好几年,“如某某家,某某某某家,没有劳力,补偿又少,住的就像狗窝”。

人们一生中就修那么一、两次房子,搬迁是机会,无论原来是土墙还是瓦屋,现在一定要修砖房,要修平房。房屋补偿低,就寄希望于青苗费、荒山补偿、土补安置费等,然而,住在临时棚子里已经两、三年的97年,农转非移民安置费每人才2,000元,农转农的一分没有,许多移民户没法建房,忍无可忍才有了8.13事件。后来农转非每人补发4,500元,大多数移民东挪西借总算盖了房子。

搬迁十年后的2005年底,巴结中心村在写给中央的“上访原因”中还有几十户移民没有建房。

“岑发光两老人在兴义大顺加油站附近租房,长子在巴结租黄文利家房屋居住,次子在坪东租韦云江房屋;外迁顶效移民点还有萝卜寒家还搭棚居住;韦宏佳家借钱修房无钱还账,其妻子丢下两个子女远嫁他乡;李永约家买砖堆在宅基地已经有四年,没有钱修;李阿雪家(后有叙述)住在民政局搭建的空心砖房里;还有韦能亮、李国英、梁学成、王宏义等12户”。“外迁市区的韦元建在坪东租房,子女考取学校又无钱供其念书,其妻绝望离婚,自奔前程;还有王利胜家7人,王利周家5人,梁朝正家5人,杜思琴家4人,梁秀华家,王利珍家等都仍在租房居住”……

中国上亿农民工进城或到沿海、到大都市打工,不是住在厂里就是租房居住,很少有农民工能在城市里买得起房子。不过每到逢年过节,他们还可以回到老家,回到乡下,那儿还有几间木房瓦屋,那儿还有两、三亩田地、荒地,年轻力壮时外出打工,年老时乡下老家就是归宿;而移民们的家园早已被龙王霸占。

2008年10月,我又到广西天生桥镇,距大坝1,000多米的天生桥镇有部分土地属于贵州安龙岜皓村,他们有几十户后靠移民居住在天生桥镇。我问还住在修建大坝工程队遗弃的棚子里几户移民:“这么多年你们还住在他们丢弃的棚子里啊”?一位妇女兴奋地说:“我们已经在那边修好了房子,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搬过去”。

从网上看到百色市及隆林政府关于移民的一些材料,从西林县返迁的隆林移民有许多也还未建房。至2008年底,巴结镇中心村外迁移民除极少数特困户,基本上都已经建好房子。房屋早晚要建,可是想想十多年来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兴义市区及市郊下午屯、丰都,还有顶效开发区、万屯镇、郑屯镇,有十几处移民点。市区里最集中是坪东移民街,有上百户。因为在市区,每一幢一楼一底或两楼一底的房屋都值二、三十万,他们是守着几十万家产的穷人。市区里移民街陈旧、萧条,是城市里的贫民窟。移民街的一楼几乎都不是门面,只是库房或当作住房出租,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几千元。当初为了购买市区里的宅基地,他们倾囊而出,还要贷款,十年过去,有些还没有把贷款还清。城市里的工薪阶层,他们的按揭房款需要十几二十年,他们不忧不愁;没有固定收入的农民不一样,总是想着那本钱、想着那利息,今天有工作干,明天不一定有活路做。

市郊马岭镇龙井移民点是第四、第五批搬迁移民,搬迁时他们有思想上、财力物力上准备,他们有每人8分地,龙井附近有几座工厂,年轻力壮的男人就在近处打工,与进城打工的农民工相比,他们相当于不用租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下午屯纳灰移民点、丰都东瓜林移民点、飞机场脚下七块地移民点,都有公车直达,进市区方便,不过到了晚上,许多移民户也只有老年人和孩子,中年人、年轻人大多都到外地打工或回老家搞网箱养鱼。2008年初,网箱养鱼的移民都倒大楣。由于凝冻天气,由于污染淤积,由于不发电关闸……天生桥库区数千箱鲢鱼、鲤鱼、草鱼全部死亡,本来每箱可以收入一、两万,有些地方政府给救灾款每箱四、五百,多多少少也是政府对灾民的关怀。(本材料前有叙述)。

顶效开发区有两处移民点,五指山移民点和绿荫移民点。近十年前搬迁时,无论穷富,大多数移民都是清一色的一层平房;那时顶效原住农民还有些石墙瓦屋。几年过去,顶效原住农民已经是两、三层楼房,屋内家当也已焕然一新;而移民点平房依旧,屋内还是当初的水泥地面,家什还是当初从老家搬迁来的旧凳子、旧木床。“我们很少和当地人交往,因为我们的生活太寒酸了”。

万屯、郑屯的移民点都在国道线两边一字排开,平房大多是一层,大门上的油漆褪了色或是脱落,有些贴有瓷砖,也显得陈旧。门口是小菜园,在夏秋时节,有些平房被掩埋在包谷林中。要是门口是水泥地板,两层或三层楼房,一楼是卷叶门,那一定是本地农户的房屋。

郑屯移民点公路对面土地不是移民的土地,而是当地农户的土地,几年前那一片建了一个大煤场,运煤车、铲车的劈啪声、轰隆声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不绝于耳。煤尘随风飘扬,即使关上门窗,门上的水泥花窗关不住,一旦堵住,又不见光。“那些煤尘就像水一样,会从门缝儿进来”,“我们都不敢坐在门口,堂屋也只是堆放农具和包谷”,“活人的衣裤、床铺都洗不赢,香火上的煤灰一年就只有三十夜才打扫”。即使堵住煤尘,那些劈啪声,轰隆声无论如何也堵不了。

田地:

外迁移民每人8分田或地,8分田每年收1,000斤谷子,800元左右;8分地每年新品种玉米可收1,000斤,约700元。种田不一定比种地好,因为有些水田原来只是荒地,政府开荒造田卖给移民,新开田既贫瘠又不保水,枯水季节,当地农户不给用水源,只好拉水或抽水灌溉。无论种田还是种地,除掉购买种子、化肥、农药等等费用,一个移民一年种田种地的收入可以抵得上一个干部一个星期的工资。

他们的收入是农民的收入,甚至更少,但他们不得不和城里人一样消费,抽水灌溉、用电磁炉、用液化气,因为他们没有荒山、没有森林;老年人过世,还要花几千元买一块坟地;除了8分田地,他们几乎一无所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谋生:

中年人、年轻人大多都外出打工,打工也并非都能挣到钱。十年来,广西、贵州农村外出打工的民工返家修建平房、楼房;不过要是他们呆在家里,一天干到黑,一年干到头,也可能已修了一、两层平房。

天生桥库区大多数移民是壮族和布依族,他们的老家水路方便,资源丰富,他们的生活向来比较富足。从前在兴义捡垃圾都是从安顺地区紫云、关岭等极其贫穷的贵州“两山”地区来的农民。“想当年我们的生活有多风光,现在轮到巴结人捡垃圾了”。开始的几年,壮族、布依族好面子,那些中老年妇女都是在晚上十二点钟左右才到各街口翻寻垃圾箱,久而久之,她们也习惯了,光明正大加入到收入最微薄、劳动最廉价的“拾垃圾”队伍。

2008年10底,我在顶效开发区十字路口看到人数最多的一次,有二、三十个中老年妇女扛着、背着装有煤粒、煤灰的编织袋聚集在绿荫移民街路口,一袋一袋放在秤上,卖给打蜂窝煤的“老板”。顶效拉煤车不少,煤车倒完停下来,她们就上车去打扫,积攒下来的煤灰、煤尘就是她们工钱。顶效开发区是交通要道,是黔西南州另外七个县到州府必经之路。顶效没有白天黑夜,她们也没有白天黑夜,不是去打扫煤车就是到各条路上转悠,捡起煤车由于颠簸掉下来的煤块,“那不是黑石头,那是钱”。回家时人人手上还拿着塑胶袋、易开罐、矿泉水瓶子……我不忍问她们能挣多少,她们自己说:“有时一天能得十来块”。

对我们许许多多的人,丢弃的东西是垃圾,对于她们,什么东西都是钱、都是宝。她们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什么痛苦,一个人捡垃圾有些难为情,一条街都捡垃圾,那是职业。

工作没有高低之分,职业没有贵贱之别,只是收入有多少之差。(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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