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政工牵藤(12)

作者:宋唯唯

艳阳天,家乡的油菜花铺天盖地,播种过的原野上,春麦茸茸地绿了一层(全宇/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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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酒桌上的一张张风霜里挣扎求生的辛苦面孔背后,是那被他们抛荒了的春种秋收的原野,是那敞敞的天地里,已经抛掷了的家园、菜地,庄户人家的耕作岁月。这酒桌上欢笑一刻的背后,是多少的心酸遭际,生计的磨难!收旧货的,工地上出苦力的,踏三轮车送货的,摆小地摊的,修鞋子的,做皮匠的,疏通下水道的,没有哪一样活路不是劳苦的。更不论那些没走成正路,不明不白偷的盗的。他们在城市里过的生活,都没有获得在乡村生活里,这把年纪时理应获得的尊重。所以,他们的脸上的风霜,都是苦的。可今天,是个高兴日子,过小年呢,这么多乡亲相聚,菜肴也这样可口,酒也这样贴心,可不和在家乡时一样的热闹?一样的有情意?他们很兴头,喝了酒更是好兴致,妙语连珠地,说话时四字成语连串儿在笑容里蹦。还吹起了口琴,唱起了老戏,有一个,还从架子床的上铺,被褥底下,摸出一支竹笛,悠悠扬扬吹了起来。你可别小看这些,弯腰折背、神情畏缩的老民工们,在乡下,可一个个都是能人呢。灶头里拽出来一个门板一样宽而笨拙的老大妈,在服装厂里捡布头的,千推万托里被人们扭送到桌前,一个知根底的老汉,递去两只筷子让她伸手捏着,做个道具。门板似的大妈推托不过了,她面红耳赤地略略摆了个姿势,斜过了腰肢,扭着胯,矮下身子,双手扭了兰花指,款款地从下颌间递出去,抿着嘴,眉毛一扬,眼角也连着活起来。当即满屋子就止息了声浪—-好娇好俏的一个花旦!她脆着嗓子,咿咿呀呀地唱起来,是春深似海的杏花天里,一个伶牙俐齿的丫鬟,出门为小姐叫一个算命先生,好给她讲解昨夜惆怅的春梦。那伶俐的丫鬟,遇见了一个饶舌的老苍头,二人在花枝下,春风里,没完没了地吵起嘴来。没有那个算命瞎子—-这种古戏文里的唱腔,不是人人都来得的。那花旦柔着手腕,用筷子在空中指指点点,全是指搓在虚拟的古代的春风里。她伊呀呀地千娇百媚地唱完了,一搁筷子,回身退进了厨房,半天里桌子上回不过神。

又有一个补鞋子的老汉,唱起一段秦琼卖马。他亦红着脸,高亢着嗓子,从喉咙里挣出苍老的唱腔来,音调起得很高,唱词也很铿锵。自古英雄磨难深重,走着走着就遇见一条末路,人生在世,谁人没有个落难的时候呢?老汉用一根筷头敲着酒杯,叮叮地清脆的一声声做伴奏,他的唱腔又沙哑又笨拙,荷荷听得鼻子一酸,眼泪迅即地蓄满了眼眶,她赶紧低下头,泪水落进了面前的雪碧杯子里……

冬至过后,一年的日历就被风翻书似的,哗啦哗啦翻到末尾。另一年的日子开篇了,春天的深圳,是冷雨里的城市,雨水里的木棉花开了,鲜艳艳地,殷殷红地,大朵大朵,结结实实地开在淡墨色的雨天里。

雨一日一日地,滴滴答答,雨季里的雨水渐渐变得温暖起来,似乎才感觉到,日子在滑向夏天。岭南那灼热的,阳光直射的,漫长到十一月的夏季,就是在人们对雨季的苦熬中,真心实意期盼来的。(待续)

责任编辑: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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