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纪元2017年09月06日讯】阿塔没笑,表情认真地说:“这是我的上师最喜欢吃的一道菜,先用酥油搅和面粉,再把调入佐料的碎肉包在里面,放进滚热的酥油里炸熟。”
“我已经闻到香味了!”我故作夸张地喳呼着。
“还有什么好吃的?”
阿塔指着写在纸上的菜单说:“烤羊排、藏香熏鱼、蒸牛舌。嗯……你要觉得少,那就再添两样。”
“足够啦。不过——”
我沉吟了一下说:“能不能改天再做?”
阿塔不明其意,惊讶地望着我。
“牌友们特别想见你,”我解释说:“昨天快半夜了,还来电话邀请。”
阿塔对这帮人并不陌生,因为我常在她面前拿他们寻开心,什么长脸李斯,肥头赵悟,尖嘴王耳,随口就来,逗得阿塔笑个不停。
“你的意思是,现在就去?”
“都已经聚在香香茶楼等着了。”
“那就去嘛,我早想见见他们了。”
阿塔上楼进盥洗室梳妆打扮。我发短讯通知牌友们马上就到,同时叮咛要各自管住臭嘴。忽然想到应该跟香香招呼一声,先打她的手机,她故意不接,再打茶楼的电话,她一听见我的声音,即刻挂断。想必还在生我的气。我对香香心存感激,多亏她的远见,要不黄老板不会如此卖力帮忙。
或许由于我父母双亡,阿塔把见我的朋友这事,看得跟第一次去婆家似的隆重,铆足劲儿地打扮。光是往脸上涂着、抹着,就花了不只一个小时。在我看来,她的衣服都很漂亮,她不光挨着试了一遍,而且在镜子前面照了又照。我坐在客厅沙发上打瞌睡等她,直到她的手机铃声惊醒我。我听见她接了好多通电话,然后她冲楼下喊:
“你上楼来,我有话说。”
阿塔正在画眼圈,看我进来,放下眼线笔转过身说:“徒洛、秋尼巴松来电话了,又是感谢,又是祝福,都以为是我的功劳。”
“你没暴露我吧?”
阿塔一字一句,拖着长音说:“没有,放心,你要我对谁也不许说,我就对谁也没说。”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上午跟我哥通话时,我感觉他已经猜到是你帮的忙,专门说回来后要请你吃饭,还要献哈达给你。”
“嘎登离开了成都?”
我有些吃惊地问。风声正紧,他会去哪儿?
“我只顾高兴,忘记告诉你了,”阿塔说:“我哥在给我打电话时,人已经上路,开车回家乡了。跟父母怎么也联系不上,有太多的谣言,忧心似焚,他必须回去看看。”
我看看手表,催促阿塔:“得抓紧时间了,已经晚了。”
我随后下楼,阿塔冲我背影喊:“我的话还没完呢!被放出来的四个人,加上徒洛、热丹,今晚在拉萨酒吧喝酒庆祝。”
她的声音放低了些:“请了我,也请了你。”
一股无名火飕地窜上来。
“我不去!”我张大嗓门说:“不是都说好了去香香茶楼吗?你应该拒绝才对。”
“你吵吵什么呀,”阿塔生气了:“我又没说不去,我们可以在香香茶楼吃完晚饭再过去。再说啦,我怎么能够拒绝!秋尼巴松说,国安要他们明天必须离开成都,如果今晚我不去,可能永远也见不着了。”
泪水在阿塔眼眶里打转:“你应该清楚他们为什么非要见我不可,这个恩人的角色本来是你。”
这下我无话可说了,只好插科打诨,以遮掩我的窘态。
“我其实是不想让你见到秋尼巴松,既然非去不可,那就对不起了,我得带上在康定买的藏刀,做好决斗准备。”
四十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由于我有话在先,牌友们个个端出绅士的神气,不仅装得彬彬有礼,说话也尽拣好听的,让人舒服的,嘴巴变得香喷喷。阿塔的表现也到位,“哥”呀“姐”呀的,叫得可欢畅了。我当场宣布我和阿塔已经订婚。妒忌心重的香香,又在气头上,对我还能有个笑脸?我没话找话想跟她聊几句,她直翻白眼,对阿塔也是爱理不理。
阿塔看出苗头不对,悄悄问我:
“老实交代,你跟香香是什么关系?”
我立刻申明:“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阿塔窃笑:“不要慌张,我又没说你跟他睡过觉。”
晚上八点,我们离开香香茶楼赶往拉萨酒吧。出门时正好接到徒洛的电话,说人已经到齐,正在点酒水。
他问了阿塔再问我:“想喝什么?”
“你们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阿塔警告说:“他们肯定要灌你的酒,家乡那次聚会你算躲过了,这一次,难!”
“真要喝醉了,你扛我回家。”
路上堵车,时走时停,二十分钟的车距,结果开了一个多小时。拉萨酒吧在二楼,要走一段弯曲的楼梯。平时老远就能听到音乐声,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回我和阿塔都走到酒吧了,除了装饰门面的霓虹灯忽明忽暗,四周鸦雀无声,连盛装站在门前的接待女孩,也不见踪影。
反常!没容我细想,阿塔兴冲冲往里走,我也跟进。
突然,门边闪出一个保安。
“关门了!”他粗暴地拦住了我俩。
我和阿塔倏然止步,你看我,我看你,如坠五里雾中。
阿塔感到奇怪地说:“刚才还通了电话,朋友们正在这里喝酒等我们。”
保安恶声恶气地说:“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我发急了,冲他喊:“你就不能讲清楚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有人从门里闻声而出,我一看,是酒吧老板,他也认出了我们。他让我们进了酒吧,但见空椅、空桌,阒无一人,只有一个吧女在柜台上算账。
我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突然闯进来几十个警察,”酒吧老板神情颓丧地说:“我还以为是来扫黄的,就说找错门哪,这里既没桑拿浴也没按摩房。警察毫不理会,直接涌过去,把你们的朋友包围起来。门外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察,把客人都吓跑了。全被带走了,就连邻桌就餐的几个藏人也给误抓了。警察不肯说原因,”酒吧老板斜眼瞅着我问:“你不会不知道吧?”
看来这一停业给他造成的损失不小。我没有说话,即使说,我又能说什么?
“我们藏人还活不活了!”阿塔目光绝望,高喊了一声。
我拽着阿塔走出酒吧,阿塔浑身软软的,似乎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下楼梯时,我挽住她,一阶一阶的往下走去,突然她身子往下一沉,坐到冰冻般的水泥楼梯上。我挨着她坐下,想安慰她。
“其实你我很幸运,”我故作欢喜说:“如果不是碰上堵车来迟了,我们恐怕也被抓走了。”阿塔眼睛朝上望着,不知在不在听。
我又开始抱怨:“这些人真是没头脑,刚放出来,就忘了怎么进去的。低调一些不行吗?居然敢聚在一起搞什么庆祝,还喝酒唱歌,纯粹是自取其祸!”
阿塔忽然直起身说:“你的马后炮我没心思听。”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发现救星似的叫起来:“去找黄老板,现在就去!”
我无法做任何解释,只能说:“这次被抓进去,我看谁也帮不了忙。可惜徒洛、热丹也跟着倒了楣。”
“黄老板认识副省长!”阿塔使劲儿抓住我的胳膊,疼得我直皱眉头。“请他给副省长打个电话,就打一个电话……”
我无动于衷:“不可能了。”
阿塔发起急来:“不去,怎么就知道不可能?”
我烦了:“要去你去,我反正不会再去。”
阿塔霍然站起来,边说:“那好,我去,我去。”
边往下走,都快走到楼梯底了,猛回头,发现我还坐着,
就喊:“你怎么不动呀?”
我说:“不是你去吗?”
阿塔气得直跺脚:“你要不愿送,我叫计程车。”
我苦笑着站起来说:“行呵,我送你去。”心想,让她碰碰钉子也好。
我把车停在锦江会所旁边的僻静街道上。阿塔离开前我再三叮咛:“别告诉黄老板我知道你去找他。”阿塔走后,我拧开收音机,神不守舍地听着交通台女播音员嗲声嗲气地与司机们调情。一个念头闪进我的脑海:为何不给徒洛打个电话?
只是心存侥幸,没抱希望,因为警察抓人首先会搜走你的手机。我用指尖点击徒洛的手机号码,很快听到了对方的铃声。等待中,我心跳快速,要是警察接听,该怎样应付呢?咦!我听到了徒洛的声音!
“我正准备给你们打电话,”
徒洛语气平静地说:“没事了,放心。”
出于不言而喻的原因,我们没在电话里详谈。我随后发短讯给阿塔,询问情况。她回复:“黄老板外出未归,我仍在接待厅等候。”我问:“临近午夜了,你打算等多久?”阿塔答:“不见不散,我准备好打地铺。”我忍俊不禁,打电话给她:“快回车里来吧,有好消息。”
(待续)@#
──节录自《有一个藏族女孩叫阿塔》/自由文化出版社
责任编辑:马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