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血耗尽(1)
话说皇甫、纳兰遭玄沙国追杀,误入云天关。生死之际,幸得景阳身入险地,面见玄沙之主,二人方才幸免于难。然而,景阳为玄主请求,回转琼林,未知结果。
江南吴府,三日已过。纳兰卧于榻上,气若游丝,一众郎中、医者皆束手无策,悬命于心。玄雪忧心如焚,奈何无有良方可愈,遍寻天下,亦不见名医。神思困倦,以手扶额:“难道当真无缘再见?”念及至此,竟落下两滴眼泪。一旁玲珑忙起手擦干,不解道:“王姐为何流泪?”玄雪不语,玲珑消声。
忽然,碧水儿进屋来报:“禀主上,门外有人求见,说是有法子治伤。”
“哦?”玄雪急道,“速带吾去。”急步趋至门口,只见夜洋亦在。来人拱手道:“敝人紫烟谷,沈太常。”
“原来是太常药师,快请。”玄雪请其入内,径往纳兰处去。
沈太常眉头紧蹙,凝神诊脉,半刻方止,收手入袖。
“怎样,可有救乎?”玄雪道。
沈太常道:“虽脏腑受创,然则心脉不仅未断,反而呈蓬勃之象,想来已先服过起死回生之药。”
“是还魂丹。”玄雪心语。
碧水儿急道:“药师可有良方?”
沈太常道:“但有医治之法,还请王上首肯。”
“那便有劳先生,日后有何所需,不妨直言。”玄雪道。
沈太常摆了摆手,众人离开房间。
****************************
玄雪落座中庭,金山上殿:“王上,东部毒姥姥之信。”说罢呈上,玄雪览之,心头大悦,道:“玉琼丝已有下落。”
“敢问王上何处?”金山道。
玄雪道:“凝碧宇,逸超尘。”
金山皱眉道:“日前微臣派人探寻凝碧宇,其地已然封印,缘何……”话音未落,夜洋转入庭中,拱手道:“敢问王上,皇甫亦节如何发落。”
玄雪沉眉细思片刻,道:“玉琼丝已有下落,便令皇甫为本宫取来。此言一出,金山、夜洋皆是一愣。金山更是大惑不解,道:“缘何将此等大事交托他人?”
夜洋负手,道:“皇甫心高气傲,岂会听令?!”
玄雪浅笑道:“召皇甫入庭,本宫自有主张。”碧水儿领命而去,少时皇甫来见,手脚皆缚铁链,身却昂然傲立,见是玄雪,大喝一声:“逆贼!”冲撞如猛虎,立时被捉住双臂,只得仰天长啸一声,怒道:“孤岂畏死也!”
“嗯?”玄雪眼神一凛,金山起脚,皇甫膝弯一痛,无奈跪倒于地。
“当真求死乎?”玄雪缓摇折扇:“真是枉费了纳兰庭芳,一番豁命相救。”
听闻“纳兰”二字,皇甫心下一颤,抬起蓬头,道:“纳兰庭芳,如何?”
玄雪轻挥折扇,道:“你二人先下去。”金山心感不安,夜洋亦觉好奇,二人迟迟不退。玄雪再挥折扇,二人只好暂离,立身庭外等候。
“除去他之枷锁。”玄雪道,碧水儿照做。
皇甫负手扬颌,道:“休要装模作样,有话直言。”玄雪不语,端茶来饮。皇甫见状,便然要座,岂料石凳生寒光,登时心下一惊,一跃而起。
碧水儿收剑,神情傲慢,道:“逆君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吾王大度,赦免尔命,还不快快叩头谢恩。”听闻此言,皇甫先是一愣,复又哈哈大笑,道:“尔不过一介贱民,安敢羞辱于孤!”
玄雪沉默片刻,道:“君无戏言。本宫一纸赦令,天下之间,便无人再敢取尔性命。”折扇抚过石台,现出一道锦卷,正是玄主赦令。皇甫见状,立时伸手要拿,岂料折扇一展,锦卷染血数滴。皇甫心下一惊,若非收手及时,此刻只怕手指全断。再观那玄主,气定神闲,悠然摇扇,道:“尔听完此卷来历,再取不迟。”玄雪详言景阳为其求情,甚至不惜回转琼林之事,听得皇甫面上一阵红白。
“现下,此封锦卷便是尔之物,拿去吧。”玄主拢扇轻敲石台,锦卷收起,飞向皇甫。皇甫本能接住,心下却又后悔:“景阳为何要保吾之性命?”望见手中锦卷,不似作假,一时无解。
玄雪道:“既然有人为你求情,你离开吧。”说罢,转身欲入中堂,却听一声“且慢”。玄雪亦不回头,负手摇着折扇,道:“还有何事?”
皇甫道:“孤虽不愿就死,更不愿……”
“什么?”玄雪转身,眼见皇甫竟是满面羞愤,死死握住锦卷,口中挤出几个字:“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苟活于仇人庇护之下。”
“噢?”玄雪冷道:“以本宫之见,景阳并未视尔为仇人啊。”
皇甫抬首道:“此乃孤与玄主之事,尔给孤此封锦卷,有何所求,不妨直言。”
“噢?”玄雪眼神一凛,道:“若是本宫不屑与你交易呢?”
“孤项上人头在此!”皇甫喝道,竟看得出一丝气节。
玄雪也是一惊,缓摇折扇,终道:“活人,总归比死人更有价值。”
“有何有求,说吧。”皇甫负手道。
“好。”玄雪赞道:“你沿此封地图,为本宫取回一物,交易便然完成。为防有变,夜洋掌门亦会陪尔同去。”说话间,碧水儿递上另一封锦卷。
“望君早日凯旋。”玄雪转身之际,再闻一声“且慢”。
“还有何事?”玄雪不耐道。
皇甫道:“纳兰庭芳如何?”
玄雪道:“生死有命,无须尔等挂心。”说罢,拂袖离去。
****************************
皇甫出庭,金山、夜洋见其人镣铐已除,均是一愣。碧水儿出来,交待夜洋些许事情,便然离去。夜洋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走吧。”皇甫随其而去。金山一头雾水,正巧碧水儿道王上通传,便然入堂觐见。
“敢问王上,那皇甫缘何甘心听从差遣?”
玄雪手不停笔,道:“皇甫亦节,乃极其自负之人,本宫赦免其人,该当为吾驱使。”
“什么!”听闻赦免之令,金山大惊失色,拱手上前道:“逆君不死,乱臣皆有指望。王上,岂可轻放!”
玄雪停笔,落下印鉴,折信入封,上加火漆,道:“此次,便教皇甫有死无生。”说话间,递出信笺,交予金山:“千里急递,速速送至齐地。”
“是。”金山见书毒姥姥,不敢耽搁,疑惑而去。
****************************
齐鲁大地,巍峨泰山。
是日寒山集练功完毕,一个筋斗翻下百丈悬崖,叩拜逸超尘脚下:“师父!”逸超尘盘膝坐于一块大石之上,面露佳赏之色:“好!”寒山集又得师父赞许,便不好意思起来,摸摸脑袋,道:“我去采野果,给师父解渴。”
甫要离去,身前一道气流回旋,寒山集稳稳落在地上,回身道:“师父。”逸超尘一挥浮尘,化光一瞬,石桌上竟摆满了仙果琼浆。“吃这些罢。”逸超尘道。
寒山集大喜:“师父,您终于想起变食物的咒语了。”
“饿了一天,快吃吧。”逸超尘慈笑道。
“多谢师父!”寒山集一拱手,坐到石桌旁吃喝起来。忽地,黯然道:“分别许久,不知各位师兄、师弟如何了。”
逸超尘道:“凝碧宇已经封印,他们在其中静心修道,也不会想到吾等。”寒山集叹了口气,逸超尘起身走下石阶,道:“为师许久不用进食,也不知是何滋味了。”说话间,走至石桌之前坐定。
寒山集连忙起身,斟了一杯琼浆:“师父请用。”逸超尘接过饮尽,道:“你也坐吧,多吃一些,今日便随师父闭关。”
“是。”寒山集得令,也便坐下。
师徒二人坐于山野清风之间,暂享片刻逍遥。
****************************
江南吴府,沈太常悉心诊治,纳兰面容已复血色,玄雪大喜,当即重赏沈太常。沈太常拱手道:“敝人是一山野村夫,金山银海、高官厚禄,于在下皆不感兴趣。”
“先生立有大功,需要何物,但请直言。”玄雪道。
沈太常道:“医者,以救死扶伤为天职,一生在世,唯求精进医术。吾听闻玄主现下威服四海,敢请王令,允许敝人参阅宫廷崇文阁、地方经史库,以增进医术,造福于民。”
玄雪拱手道:“先生高志,玄雪拜服。此地便有江南第一经文史库,以供先生查阅。”
“多谢王上。”沈太常道。
“药师请。”吴世桐道。
“有劳吴将军。”二人同去。
****************************
皇甫、夜洋率众往齐地,眼见目地在望,暂且将息,养精蓄锐,备莅日交战。
“尔便是侯门夜洋?”皇甫道,夜洋眼高于顶,傲慢异常,走至远处将息。皇甫心下不悦,心内亦是好奇:“此人究竟有何能耐。玄沙竟可弃吾,反而选择其人。”念及往事,不觉叹了口气。仰望星空,心念兄弟,便又陷入沉思。
“夜掌门在此,不怕那人跑了?”希珠指着远处皇甫道。
“希珠姑娘,真是小瞧了侯门的手段。”仇红顶食指卷着红发,夜洋一言不发。原来金山不放心此二人行事,是以派了手下跟随。
仇红顶道:“希珠姑娘,一会子打起来,您可照顾好自个儿,别被人误伤。”
“你——”希珠遭人嘲笑,满面通红。
忽然,只听一声惨嚎,定睛远望,只见皇甫痛苦不堪,连滚带爬向着此处而来:“夜……夜……”夜洋合拢五指,阴冷道:“记得你中了毒,本座百尺之外,毒发身亡。”说罢,甩袖离去。仇红顶蔑笑一声,道:“希珠姑娘,人交给你,可别教他跑了。呵呵。”阴笑一声,跟随夜洋而去。
“哼!”希珠不满道,低头看见皇甫,心下一惊,立时抽出宝剑:“贼人,休敢逃跑!”方才遭夜洋羞辱,皇甫心下正怒,哪里管个小丫头乱嚷,弯腰便要提鞋,冷不防希珠冷锋逼颈,登时心下一怒,扬袖之间,希珠宝剑脱手,落于地上,几不可用。希珠大骇,慌忙追着仇红顶而去。
****************************
话说当日云天关,纳兰庭芳拚死相护,受金山重掌,昏迷不醒之际,被抬至吴府。濒死之刻,回忆历历在目,定格于记忆最深处——钟乳岩洞,泉水叮咚。一个小儿,踽踽独行。“富可敌国之财富,永不落空之愿望。不知皇甫兄长进去的那道门后是什么?”一步一滑,总算行至深处,按照壁上文字,推开石门,料之不及,金光刺眼——“是什么?”纳兰勉力睁眼,登时呆立原地——洞顶石缝透下一道月光,映照一座宝藏:金山银海,珠玩玉器,数之不尽。
纳兰伸手触之,冰冰凉凉,不是幻象。凭白得了这一座大宝库,不知该欣喜若狂,还是战战兢兢,犹豫之刻,只觉地动山摇,金银珠玉如雪崩一般,倾泻而来。纳兰大骇,提步便奔,扣动机关,岂料金银珠玉若潮水一般,冲破石门,急奔怒追,欲将面前小儿吞没。
头顶石块纷纷落下,纳兰心惊胆战,一路狂奔,欲沿原路返回,岂料钟乳石桥已断,身后金山银海,夺命而来,大骇之际,闭眼一跳,落于一块窄石之上。未及心下一缓,山洞再摇,立足不稳,脚底临空,幸得眼疾手快,双臂抱住凸石,似秋叶飘摇。怎奈山洞剧烈晃动,纳兰眼见支撑不住,忽听一个稚嫩娇声:“是谁?你是谁?”
纳兰大叫道:“我是纳兰庭芳,救命!救命!”
娇声再起:“你怎样进来的?要做甚?”
纳兰额头渗出冷汗,道:“我……我,京郊围场,王室狩猎,误入……误入此地。快,快快救我!”
娇声嗔道:“我为何要救你。”
纳兰道:“我、我我会武功,你救了我,我可以保护你!”
娇声嘻嘻一笑,道:“那你可得用一生来保护我。”
“好,好,你快救我!”纳兰支持不住,只剩一手扒住岩石。山洞再次晃动,纳兰惨叫一声,落于深渊,惊骇之际,忽然空中荡过一条藤蔓,立时死死捉住,顺势一荡,落于一处平坦大石之上,惊魂未定之刻,再闻娇声:“你可不能说话不算。”
“我……我……”纳兰喘着粗气,未及答话,娇声又起:“你使什么兵器?”
纳兰定了定神儿,道:“红缨枪。”话音未落,便见黑暗山洞之内,划过一道流星,一颗“陨石”砸落面前,定睛一看。竟是一把稀世神兵:枪缨胜雪,刃如流星,枪身通体泛着幽幽紫光,竟如闪电一般,于他这随父征战的小王爷,一时看得呆了。
“这柄雪樱紫金枪,你拿不起来么?”娇声道。
“怎生拿不起来?!”纳兰提步上前,双手一握,掌心但如烈火焚烧。怎奈惜兵心切,不顾灼伤手掌,单脚横踢,神兵离地,但感一股热流通透全身,纳兰手舞神兵,卷起阵阵烈风。
“真漂亮。”娇声嘻嘻一笑。
纳兰方才想起,好奇道:“你究竟是谁?为何送我兵器?”
娇声道:“以后你便知道。”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娇声道:“这里要塌了,你快走吧。”纳兰未及探问,便然又是一阵飓风,吹得其人立身不得,连同紫金枪飞至空中。眼见洞顶在望,纳兰顺势一划,紫金枪过处,钟乳石瞬间崩塌。待其人稳稳落定山巅,早已圆月当空,月华袅袅。纳兰俯视山下,山洞崩毁处,只余残渣废墟,心下忽地涌起一丝难过,落下两滴眼泪:“你放心,日后若有缘相见,纳兰定用一生守护于你。”言罢,转身下山,寻找皇甫而去。
“哦——”心思回转,再见之处,丝帐于顶,俨然一间闺阁。纳兰起身坐起,室内清雅,别无一人。“我,还活着。”起身着衣,开门走出。映入眼际,便是:
粉樱净如雪,墨案呈香琴;淑子庭中坐,折扇掩桃腮。
“你终于醒了。”娇声再现,竟让人难分醒梦,听得纳兰心下一惊。再观庭中之人,慢移折扇,缓现真容,竟是:“昭雪。”纳兰脱口而出,却见持扇之人,明月莞尔,手持瓷壶:“真是许久不见了。”
说话间,已是斟茶两杯。
纳兰举杯饮尽,望着空杯,道:“虽已听闻景阳提及,然则亲眼见到,还是出人意料。”转眼看向玄雪,眼神疑惑,道:“你是……”玄雪缓摇折扇,起身道:“我是祸王的女儿,雪国的公主,拥有玉字的贵姓。”(待续)
点阅【天地清明引】系列文章。
责任编辑:杨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