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西西卡的死亡谷(4)
另一方面,像我们这种纯粹的政治犯,不知会在这些灾难中充当什么样的牺牲品?不过,无论如何,最初人们寻找彝胞兄弟的目的,都是求取生存。
毕竟是边寨,由于民族的成见,以及毛泽东这几年强迫同化政策造成的反抗,他那套农业合作化政策,遭到了这些民族坚决的抵制。所以这儿农村中受到“三面红旗”的破坏,不及内地的农村。附近的村民们保留着大片自留地,每一家还存有没有吃完的粮食,客观上可以用来救助这些陷入饥饿和死亡边缘的流放者。
开始时,凡出外找到彝胞的人往往“满载而归”,带回了黑糊糊的荞饼和包谷粑!不过他们散居在西西卡附近的村庄,最近的也有五里之遥,这么远的距离以及路途上遇到狗或野兽,及其它种种危险,给这些求食的流放者增加了很大的困难,加上这里人迹稀少,散居在附近村落中的农家就那么几十户,所能提供的食物也是从他们牙缝里挤出来的,数量有限,流放者须付出较大的代价才可换到。
换到手的食物又不敢公开带回住地,因为张丑德们一经搜出,当即便被没收,何况这一百多号人,鱼虫混杂,就是在求生存的斗争中,也充满了勾心斗角,相互检举并不鲜见。
所以,到手食物便塞进肚子里救一日之饥。偶有藏于野外建起秘密小仓库的,有时逢到了山耗子、兔子或野猫之类的动物,一夜之间偷袭一空。
再说我们身上的钱是被彻底收光了的,同村民们进行换取食物的只能“以物易物”。开始流放者将随带行李中的较为值钱的东西,比如皮衣、毛衣、皮鞋、床单、围巾、毛巾之类的东西带出去,没几天又被张丑德们发现。
对外出打野菜的人出大门时,受到严密监视,一旦发现身上有夹带,便被无缘无故的“没收”。任你费什么口舌和哀求也是拿不回来的。
有的索性把要换的衣服穿在身上,毛巾围在颈上,皮鞋穿在脚上到了外面再脱下来……这其中还有人想出了一个极妙的方法,先把被子捆紧捆好,外裹一床破席子捆紧在背兜底,然后将背兜翻过来,底朝天捆紧在底部的被盖并不掉下来,于是便倒背着背兜给值勤的人以一个“空背兜”的假像。
不过像这种瞒天过海的作法,也真够惨的,五一节大检查时,张丑德们才发现,整个中队竟没有一件好的毛衣。保存着换洗衣服的人不到一半,多数人的破衣箱里已空无一物。还有十几人连破被盖也没有了。
流放者们挖空心思,像蚂蚁搬家一样将自己破行李中能换食物的东西,都悄悄搬进了附近村民的家里,剩下的是衣无二件的彻彻底底“无产者”。
我要算这一百多号人中最穷的一个,历经南桐的监督劳动,以后经过看守所孙家花园又是近三年的劳役,要讲耳闻目染,什么偷、拿、骗、诈在这种社会大学里本应学到一套“适应生存”的本领。可惜,本质决定了我却偏不染恶习,顶着政治犯这不识时务的帽子,与当局顶着干。(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