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于生死的抉择

书摘:袁红冰小说体自传《文殇》(十一)

袁红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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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辆“公爵王”轿车的引导下,押送袁红冰的白色中型客车载着十多名秘密警察,开出站台,然后,沿一条坎坷不平的道路,向西北方疾驶而去。路旁低矮、破旧的房屋顶部的黑灰色瓦片,布满暗绿色的霉迹;黑洞般歪斜的门边,一个个身材矮小而枯瘦、面色灰白或者枯黄的人,目光呆滞地望着从云层间渗出来的惨白阳光;路两边污水沟中发出的腐烂老鼠尸体般的臭味儿,似乎将空气都染成灰褐色。

大约一个小时后,汽车停在贵州省公安厅看守所的铁门前。看守所建筑在一座高岗上,灰黑色的围墙像古代城堡一样高大,墙头上生锈的铁丝网和武装警察的刺刀的闪光,使人想起蜥蜴皮肤的色泽。袁红冰极力抑制住想要向身后的世界回顾的欲望,走进看守所铁门。因为,他知道,在这个被古代史籍描绘为充满毒雾和烟瘴的地方,即使回顾也看不到属于狂风和鹰翅的蓝天。

在一间审讯室里,两名狱卒仔细地搜查了袁红冰的身体,然后,带他走向一排六、七米高的水泥监舍,灰白色监舍的墙上,只有十几扇像用肮脏的血染成阴郁红褐色的狭窄铁门。
狱卒为袁红冰打开了一扇标有“五号”字样的铁门。铁门里面是一个供囚徒“放风”用的约九平方米的空间,空间上面,越过几根横向的水泥条的间隙,可以看到天空中阴冷的云层。再通过一道狭窄的铁栅门,袁红冰走进了囚室。囚室的天花板有两层楼高,靠近顶部有一扇窗户,狱卒站在外面高处的过道上,可以通过那个窗口向囚室内俯视。囚室约三米宽、六米长,紧靠一侧布满污迹的墙壁是一个纵向伸展的、二十多厘米高的木板钉成的通铺,通铺的边缘也被涂成阴郁的红褐色,通铺下面有一条不到一米宽的潮湿过道。

囚室内只关着一个囚徒。不用思索,袁红冰就知道,这个名叫陈风顺的囚徒一定是强奸犯或者小偷——用刑事犯监视思想犯,是中国现代专制司法制度的惯例。在共产党官僚集团看来,强奸犯比思想异端者更高尚、更值得信赖。陈风顺那张黑灰色的脸,像极力揣摩主人意图的狗一样,向狱卒露出献媚的干笑,这使袁红冰在第一个斜视中就感到作呕。同这种灵魂里只有物性本能的蛆虫蠕动的家伙关在一起,比与阴暗墓穴中的干尸为伴还要令人孤独、寂寞。

囚室的铁门发出寒意澈骨的撞击声,被锁上了。阴冷、黑暗的疲倦感冻结在袁红冰骨骼的缝隙间。他仰面摔倒在木板铺上,苍白的目光注视向囚室顶部角落里的蜘蛛网,一只像小孩拳头那么大、长满黑毛的毒蜘蛛在蛛网上蠕动。

就在向毒蜘蛛的注视中,袁红冰的意识被阴冷、黑暗的疲倦感吞噬了,而被捕前夜的那个梦境,又呈现在他的眼前——他仿佛躺在腐臭的沼泽中,只要伸出肌肉都烂掉的惨白指骨,就可触到生锈铁板似的、低垂的阴云。

渐渐地,阴云无声裂开了一道缝隙,然而,那缝隙间没有阳光透进来,也没有露出蓝天,却呈现出黑色的死寂的空间,小女儿的面容就刻在那黑色的空间中。她的脸色苍白得像凋残的野杏花;严肃得近乎冷漠的眼睛里,只刻着一个艰难的疑问:“爸爸,你为什么像一缕狂风,离我而去。”——小女儿是一位敢笑敢哭的姑娘,她灿烂的欢笑时时会在片刻之间就变为肆无忌惮的痛哭,而银色的泪珠会像晶莹的奇迹一样,从她美丽的深黑色眸子中情态动人地迸溅而出。可是,那个夜晚,袁红冰却没有看到小女儿夏日急雨般倾泻的泪水,她的眼睛好像干枯了,好像被泪水忘却了。

王锦娜面容的轮廓也从那死寂的空间中模糊地浮现出来。她茫然睁大的眼睛,仿佛悲愁地注视着极其遥远的地方;她憔悴、苍白的目光仿佛想在重重阴云中寻找到袁红冰峻峭的身影,而一滴冰冷的泪水从她秀丽的眼角滚落下来,那泪水是猩红色的,像沉重的血珠。袁红冰极力挣扎着嘶喊道:“我在这里!”可是,王锦娜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依然困惑地注视着远方,她的眼睛里只有枯草纷乱摇曳的荒原,只有灰白秋风中漫天飘落的黄叶的影子。

“此刻,王锦娜一定在万里之外,为我的秘密失踪而悲痛欲绝;一定正在早春的寒风中哭嚎着,寻找我的踪迹。她善良而柔弱的心将会很快因痛苦而枯萎,而破碎……噢,我的小女儿从此失去了父爱,她还不到两岁,就要体验人生的悲惨了。失去了坚硬父爱的卫护,我容颜如花的小女儿还能够长大吗……也许,十五年或者二十年之后,当黑牢和苦役犯的命运已经使我变成身材佝偻、白发如霜的老人之后,我才能再见到女儿。噢,相见的时刻,我能给她什么?漫长而黑暗的时间可能只会于瞬间之内,化做一滴冻结在我心中的泪,那是一颗永远也不会流出的泪……是的,也可能我将永远没有机会再同她相见。面对我的坟墓,小女儿的眼睛里或许只有茫然,因为,父亲的形象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只留下了朦胧的阴影,如同一片冬日的寒雾……。”整整一夜,这些思绪都在袁红冰阴冷的梦境中,像狰狞的鬼影一样飘荡。

大约是袁红冰被押送到贵州的第三天,秘密警察开始了对他的审讯。在从囚室走向审讯室的路上,逃跑的意念又一次从袁红冰心中崛起。为了使《自由在落日中》不被秘密警察毁掉,逃跑是他唯一的选择。

大学本科毕业前,袁红冰曾到河北省第二监狱实习过三个月。当时,似乎出于某种本能,他对那个监狱所有囚徒逃脱的案例都进行了专心的研究。他熟悉了囚徒绝望的心中产生的种种常人难以设想的逃脱方法——一个囚徒甚至把自己淹没在装满粪汁、尿液的大木桶中,通过一根芦苇进行呼吸,由定期到监狱里拉粪水作肥料的农民,用马车将那个大木桶运出警卫森严的监狱大门。通过研究,袁红冰发现,囚徒逃脱的最大障碍不是军警的刺刀,也不是高大的围墙和铁丝网,而是狱卒的警觉性。凡是成功逃走的囚徒,几乎无一例外都事先以恭顺、老实的假象,成功地使狱卒放松了对他们的监视。

现在,袁红冰就准备做出假象,抹去狱卒阴沉、凶残的眼睛里绷紧的神经了。那天被关进囚室前,狱卒取走了袁红冰的眼镜。这是看守所中的惯例,目的是防止囚徒用镜片割破喉管自杀。由于长期的写作,两年前,袁红冰就不能离开眼镜了。虽然镜片也遮不住他冷峻、锐利的目光,但是,摘掉眼镜后,他的视野中便升起朦胧的雾。所以,为了逃跑,他必须首先让秘密警察和狱卒相信他不会自杀,从而获得在囚室内戴眼镜的可能。

审讯室设在囚室对面的一排建筑内。走上通向审讯室的走廊前,袁红冰用拳头向自己的面颊猛击了两下,以使脸部强悍的神情在麻木中松弛下来。狱卒在门边将眼镜还给了袁红冰后,他便弯曲著身体,故意以踉跄不稳的步态走进审讯室,在地板中间的一把木椅上坐下,然后,他稍稍抬起面容,使灯光正好闪烁在眼镜镜片上,遮住他眼睛里的神情,开始进行观察。

这显然是一间高级审讯室。房间很宽敞,但显出阴郁的空洞感,地板上铺着肮脏的、已经变成灰褐色的红地毯。正面,距袁红冰三米远的地方有一张黑色宽大的审讯桌。一个五十多岁的秘密警察坐在审讯桌后。此人身材魁梧,有一个怀孕母牛似的大肚子;灰黄、肥硕的脸上颤动着一条条横肉,看起来就像褪了毛的猪肚皮;他是一个秃顶者,几缕被发蜡黏在一起的头发,经过精心梳理,从头顶上横过去,但却还是遮不住那给人以污浊感的、粉红和灰白两种色调重叠在一起的头皮;他陷进肥肉中的眼睛犹如窥阴癖者正在兴奋地偷视拉屎的女人屁股一样阴沉;他紫红色的嘴唇习惯地从两边弯曲下来,极力做出威严、傲慢的神态,而唇边两道深深的皱纹也随着嘴唇向下弯曲,这使他嘴部的轮廓酷似正准备排粪的肥骡子的肛门。于是,袁红冰决定赐给他一个生动的绰号:“骡子屁股”。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秘密警察坐在审讯桌的旁边。他面容干瘦、枯黑,双颊似乎由于纵欲过度而深深塌陷下去。他给人的印象,就如同一只阴沉的瘦猴子。

从他们的口音上可以判断出,这是两个北京来的国家安全部或者北京市国家安全局的秘密警察,而且,一定是当局为审讯袁红冰特意精心挑选的两个高级预审员。不过,在袁红冰看来,即便最高级的预审员,也只是精明的小蠢货:精明在于,他们熟悉人性中一切卑鄙的欲念,因为,他们本身就只有一颗充满物性生存理性的肮脏的心;愚蠢则在于,他们根本不配,也没有能力理解高于物性生存理性的灵魂,所以,他们对袁红冰的判断不可能准确。同时,袁红冰也确信,他只需要用四分之一个臀部进行思维,也会产生这些精明小蠢货的头脑望尘莫及的智商。

“骡子屁股”那双似乎只有眼白的眼睛阴沉地瞪视着袁红冰。从那双眼睛里,袁红冰看到了一个灰暗、空洞的灵魂,仿佛只有听到鳄鱼残破的利齿嚼碎人体骨头的声响,那个灵魂中才会被恶意的快感所充实。

用酷刑和精神折磨迫使被告人自证其罪,是中国《刑事诉讼法》以冠冕堂皇的语言写明的辩护权掩盖下的专制司法的真实,而所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司法政策,实际完全剥夺了被告人的辩护权,尽管“坦白”往往并不能使被告人获得被从轻处罚的机会。那天,“骡子屁股”像紫红色的肥胖毛毛虫一样蠕动的嘴唇间首先发出的声音中,关于对共产党官僚集团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司法政策解释,就像一个瘦女人的尖屁股似的风骚地扭动着。

然后,“骡子屁股”说:“你的罪行是严重的,多方面的。你愿意从什么事情上交代起都可以……。”

袁红冰并没有注意“骡子屁股”解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司法政策的那些废话,他敏感的直觉只允许有价值的信息进入意识。当“骡子屁股”感到说累了,准备停下来之前,他又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了一句:“你写过不少东西,比如《民主与共和》,还有小说。”

“骡子屁股”用轻飘飘的声音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中,仿佛骤然突出了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刺进袁红冰的眼球。他觉得,自己的眼球被烧灼着,发出“滋滋”的声响沸腾了,视野中只剩下了一片惨白的黑暗,而一行狰狞可怖的、猩红的字迹,痛苦地悸动在那惨白的黑暗上:“《自由在落日中》已经被秘密警察搜走了,否则他不会知道我写过小说。因为,我从未同任何人谈论过我的小说。除了为把手稿输入电脑,而不得不让唐越看过《自由在落日中》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甚至连王锦娜都没有完整地读过这本小说。”

在走进审讯室之前,袁红冰就决定,要如实讲出九三年来贵州时同林江交往的过程,但又必须装出并没有意识到林江是秘密警察走狗的样子——他要以这种廉价的诚实,换取秘密警察放松警觉性的果实,从而为逃跑创造机会。此刻,袁红冰却感到,理性完全破碎了,像灰白的雪片无声地飘落,只有干裂的灵魂中裸露出的意识本能,在艰难地讲述着他走进审讯室前准备讲的话……。

袁红冰仰卧在囚室的木板上,他的心好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摘走了,而空洞的躯壳正在阴冷、潮湿的暗影下腐烂——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审讯室回到囚室的,他冻结在惊惧和茫然中的目光注视的地方,只有一轮荒凉、苍白的落日。渐渐地,那落日变成了一个骷髅,眼眶的黑洞里闪耀起幽蓝的鬼火。

“噢,生命的终点不是殷红如兽血落日,而是惨白的骷髅——命运呵,为什么对我如此残酷!”袁红冰突然凄厉地嘶嚎起来,那如同垂死的雄豹发出的嘶嚎,惨痛得似乎能将整个尘世都覆盖在血红的绝望之下。那个名叫陈风顺的刑事犯被袁红冰的呼嗥吓坏了,他本能地用双手紧紧摀住耳朵,缩进角落,瑟瑟颤抖起来。

袁红冰可以冷峻地直视堕落人性的种种丑态,并孤独地忍受内心荒凉的痛苦;他的心坚硬得可以为证明英雄人格、证明自由的魅力,而高傲地走进黑牢,甚至走上凄风苦雨的刑场——他本来就准备在苦难悲惨命运的最深远处,在生命的落日上,刻下神圣信念的诗篇,做为献给人生的遗嘱。他唯一的软弱之处,唯一能使他凝结着金色火焰的坚硬意志崩溃的,就是《自由在落日中》被秘密警察毁掉。

从小白桦树一样翠绿的美少年,到银色暴风雪般狂放不羁的青年,再以狂风的节律或者奔鹿的身姿,走进青春的神韵仿佛永远不会凋残的中年——袁红冰英俊秀丽的生命那最灿烂的年华,都是与《自由在落日中》的写作过程相随相伴。他的生命在虚无中踏出的猛兽足迹消失于时间的灰雾深处,但是,他丰饶、华贵、灿烂的情感却附丽于《自由在落日中》,而成为永恒中千年的时间也无法抹去的金色瞬间,就像野花绚丽的长青藤,攀缘在风蚀的裂缝犹如雷电紫红色遗迹的悬崖之上。

《自由在落日中》是袁红冰用审美激情点燃自己的生命,忍受着烈焰焚身的痛苦,铸造出的意义。那意义中有高贵的人格,有美丽绝伦的人性,有“殷红虚无”的哲学意境,有对于生命悲怆之美的炽烈的哲学要求。

《自由在落日中》属于袁红冰的生命,但是,袁红冰又觉得,《自由在落日中》是独立于他的存在,是高于他生命的圣火。在人性普遍堕落的苍茫时刻;在文学成为映照专制政治下奴性十足的庸人那渺小灵魂的铜镜的时刻;在无耻文人们将文学艺术当做乞丐干枯的手臂,以种种丑陋的媚态,向凶残的独裁权力乞讨更多物质生活资料和更多虚荣的时刻;在枯萎的社会精神已经丧失了良知,不愿直视沐浴在猩红血海的人性的时刻,是袁红冰用他峻峭的生命创造出了《自由在落日中》——这属于“美丽的凋残”的生命哲理诗意。在思想和精神专制的黑暗夜空中,这诗意是一颗孤独而净洁的星辰,她以高傲的孤独对抗锈蚀在血腥气中的漫漫长夜,她以炽烈的净洁证明人性不死——她预言着满天的繁星。

然而,这颗星辰还没有升起就陨落了。袁红冰的心也随之越过了死亡的锋刃,但却没有得到死亡的宁静,而只触摸到了白骨都会被冻裂的无意识的痛苦。

从少年时起,袁红冰就常常感到,有横亘万里的生命创生的火流,强烈地撞击着他青铜色的太阳般的灵魂。那火焰与灵魂的辉煌撞击,敲响了英雄意识的晨钟。在那钟的震荡中,他获得了自由的灵感——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以殷红的血使苍白的虚无成为瞬间之美;就在于以宇宙主体的资格,成为自己命运的立法者,从而超越一切宿命,摘取自由的王冠。同时,那火焰与灵魂的撞击,也赋予他的生命以峻峭海涛般的动荡感和浩荡的激情。

可是,那一天,火焰熄灭了,生命壮丽的动荡感消失了,激情变成了阴冷的灰雾——他仰卧在囚室中的躯体像一具僵尸。

《自由在落日中》的人物——白发如银而身姿像年轻的骑兵战士一样英挺的特古斯将军;野鹿似的黑眼睛里闪耀着金色阳光神韵的蒙古少女色斯娜;秀长的美目宛似额尔古纳河银色激流的白红雪;冷峻的眼睛里有青铜色的落日燃烧的蒙古男儿格拉;为了忍受心灵的痛苦,而把烧红的铁链缠绕在赤裸身体上的艺术家阿拉坦仓;在燃烧的火葬台上还坐起来,向情人伸出双臂的、为蒙古民族命运而痛苦忧郁的阿木古楞;被秘密警察用烧红的铁锅将肚腹烤裂而死去的、美貌善良的女舞蹈家乌云……等等,等等,那些袁红冰曾用刚毅的心,曾用雄烈的艳丽柔情,炽烈地抚摸过无数次的生命形象,此刻都将血迹斑斑的背影留给他,在枯黄的秋风中,冷漠地、无言地走向天边苍白的落日。当他们的身影消逝在茫茫的灰雾中之后,当苍白的日球沉落之后,荒凉的地平线上燃起了焚尸场般阴郁、猩红的火光。

“他们都消失在焚尸的火焰中了,我的心和落日一起烧成了灰烬……他们一定在责怪我,一定永远不会原谅我没有保护好他们……他们只以冷漠的背影同我诀别……噢,焚尸场的火把我的肌肉烧焦了,把我的血烧干了,把我的眼睛烧得爆裂了,可是,为什么却不能烧尽我的生命感触……。”

那天夜里,袁红冰死了,他的心死了,他的灵魂死了;没有死的,只是冻结在白骨上的痛苦,那痛苦是黑色的,就像腐败的霉斑,就像干裂的血锈。

(节自《文殇》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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