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潇雨兰:荆棘桂冠 (29)

第八章 相依为命
秋潇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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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 寒

新的烦恼又降临了。
我不在家,黄说领了他爸爸的工资后没有交给他叔叔。我问他钱呢?他心虚地说自己用了一些,其余交给他姐了。我轻轻地责备他,领了钱为什么不交给叔叔?我走之前交待过的,我留有钱在叔叔那儿,要用钱必须向他要。他支支吾吾。我对孩子的这种胆大妄为十分生气,可又不忍心教训他,只叫他把剩余的钱要回来,他不高兴地说他要不回,他姐讲算做他的生活费,不给。我肺都快气炸了,明摆着是他妈唆使他这样做,却口口声声说是他姐,他姐才多大?还轮不到她来当家。我耐住性子,一声不吭,给黄说做了午饭吃。我从来没对黄说发过火,今天我要不客气了。我对这孩子失望透了,一点也不体谅我,还要和那边那些人联合起来欺负我,你对他这么好,他对你的回报竟如此。翔在狱中还异想天开以为黄说和我相依为命,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久以来,他老妈趁人之危,通过他来折磨我,我一再忍让,实在是因为我怜悯这孩子,看在翔的份上想把他带好,不想和那妇人计较。尽管黄杰骂我傻、做无用功,看不清别人的险恶用心,我仍然我行我素。我明白人家的阴谋,但我只想对得起翔,对得起孩子,自己受点折磨就把泪水往肚里吞吧。然而,这妇人得寸进尺。她没想到她这样做其实是把孩子教坏了,今天我一定要给黄说指出来。我忍耐着,等黄说把午饭吃完,叫他坐下来,我要和他谈话。我严厉地问他知不知道他的错误?我说小孩子领了工资应该交给大人,你没有交这是你的错误,自己乱用,更是错误。如果是你自作主张这样做是你自己的错,如果是你妈教的,那是你妈的错,错了还要叫你撒谎,更是错。你妈这样做其实是害了你,如果你妈懂道理的话,知道我不在,晓得你领了工资没交给大人应该是很严厉地批评你,可你妈并没这样做,反而一分钱都不给我了,这明摆着是欺负我。你还要不要和我一起生活?我还要不要给你坐牢的爸爸送点钱?我为你爸爸到处奔波,上不了班,一家人就靠这点钱活命。你也该懂点事了,不仅不为我分担一点点忧愁,还要跟着这样来气我?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这样做良心有不有愧?我把一肚子的怨气全吐出来了。憋在肚子里,太折磨人,说完了,气也消了。我真搞不懂这孩子为什么如此的不近人情,如此令我伤心。我能为他奉献的全都为他奉献了,不求回报,甚至连个称呼都不图,就是一块顽石也要被感化呀,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他反而离我越来越远?
翔,在这个问题上我恨死你了。这就是你让他“自由发展”、亲母、恋母的结果,让我饱尝心灵的折磨。在这个问题上,你从来没有帮过我,我真怨你! 我已经无可奈何,再也没有精力去和这种妇人纠缠不休。我的一切努力对于这孩子,还抵不了他老妈的一句话或一张钞票。想起这一切,真让人伤感不已。
我为翔的事在看守所、公安厅和检察院之间到处奔走,一天,黄说刚进家门就对我讲他妈要见我,和我谈他的事,现在就在巷口。本来我不想去见这妇人,为了黄说只好去。远远看见她,穿件黑呢大衣,胀鼓鼓的,臃肿不堪。第一句话她就粗声粗气地责骂:“黄说这娃娃学会撒谎了!”我心想,天知道是孩子撒谎,还是你教他撒谎。她装憨,说她出去了,不知道黄说领工资这件事。真蠢,她以为说她不在家,她就没责任,骗鬼去,宁可拿孩子来当挡箭牌,为自己开脱。既然你不知道,那为什么知道以后不把剩下的钱退回来呢?嘿,最后她看见有人围上来看热闹,竟反戈一击,指责起我的不是来了。这种妇人,她们知道自己的优势,吵架的水平很高,就喜欢在大街上人群中撒野、骂街,显示自己的才能,像我们这种文质彬彬不会骂街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她们的对手。这妇人就是这种意思,只要我发作起来,与她对吵,她就可以大闹一通了。然而,在我看来和这样的妇人在大街上吵架简直是降低自己的人格,我可不像她把吵架骂街看成件乐事。我强忍着自己的怒气,平静而尊严地一一反驳她、责问她,理直而又气壮,她看见我如此有涵养,自己撕破脸皮撒泼,无理取闹、感觉面子上不光彩,口气很快软下来。我想对付这样的妇人“蔑视”是最好的子弹,只有蔑视她们才能多少唤醒一点她们的自尊。最后,这个妇人和我商谈黄说的问题,她粗声粗气地说,黄说要么在她那边,要么就在我这边,在那边得交生活费,在我这边的话,一次也不准过去!亏她说得出口,这哪里像一个善良的母亲所说的话?我问黄说愿意在哪边?他说愿意过去。尽管他的回答令我伤感,然而我想,既然黄说愿意过去,就尊重他的愿望,况且那边的物质条件好,孩子可以生活得好些,我风风雨雨,吃没有吃,穿没有穿,孩子跟着我也受罪,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谈到孩子的生活费,我问他妈要多少钱?这位刚才还在拍着胸脯说:“别说养一个,养十个我都养得起”的妇人,此刻像生意人一样的话就说出来了:“现在的生活,二十块钱是不行的!”我只想早点结束这令人厌恶的会见,干脆地说:“四十怎么样?”这妇人一听我愿给四十元,刹时我看见她那张肥胖的大脸上掠过惊喜的笑意,高兴地马上答应。我对她说,既然黄说在那边生活,那么她就要负起全部责任,不然以后孩子出什么差错,又推到我头上。临走前这妇人又问我,如果黄说的爸爸被判刑后停发工资,怎么办?我说,他的生活费我承担,既然我要担起黄说的抚养义务,我就尽到自己的责任。这妇人很满意地领着黄说走了。走前,我以无限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孩子的脸,对他说,要听话,不要乱用钱,经常练习写诗,不然要退步的,他都应吮了。我知道孩子也很满意我的态度,不仅同意他过去,还给他生活费,不然他妈不会要他在那边。然而,我的心痛苦极了,我真想对他说,孩子呀,你知不知道你等于是和你妈一起逼迫我?你妈条件那么好,还要榨取我仅有的这点活命钱,我之所以满足你的愿望,仅仅是为了那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的道义感和对你的怜悯心,孩子呀,你知道吗?你一点也意识不到啊。你狱中的父亲叫你和我相依为命,你竟一丝一毫也做不到,难道我对你的一片苦心,竟丝毫不能打动你吗?
难道我为你付出那么多爱心,竟不能让你对我产生一点感情吗?你妈说你给他们讲我亏待了你,我摆出事实来证明我并没有亏待你,你为什么脸红了,把头低下去?连你妈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用一句我想都想不到的粗话来骂自己的儿子:“落水狗,不值得同情!”孩子,你小小年纪竟学会歪曲事实了吗?你妈还说(当然我清楚她是故意说出来刺伤我的),我对你好还过得去,稍不顺你的心,你转过身就要骂出许多难听的话。真是这样的吗,孩子?你小小年纪,竟变得不善良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你要走就走吧,走了也许我还少受点折磨,走了我的心也许还稍稍获得一些安宁。我对你已经不抱希望了,只要有你母亲横在我们中间,我们的心永远无法相通,除非你长大,并能理解这一切。
既然能得到安宁,孤寂又算什么?
从一开始,从你父亲入狱的那天起,你就根本没在家里好好呆过。我还强求你什么呢?你一直在折磨我。你走吧,走吧,但愿你生活得好,和别的孩子一样天真、快活。只要你需要我时,我会给予你爱的。我一直在盼望着你需要我呀,孩子,只要你愿意接受,我有好多的爱,它们会涌进你的心田,然而你一直在排斥呵,令人伤心的孩子。
有天傍晚,黄杰来了,知道这件事后,大骂黄说他老妈是个不仁不义的女人,责备我不该让步,说我把心子割来给她她都嫌不够。我不愿说什么,只淡然说了句:“就当我用钱买来安宁吧。”黄杰说:“那你怎么办呢?”是呵,我怎么办?翔的工资只有五十元,每月付给黄说他妈四十元,就只剩十元了,送进狱中,就一文不剩了。我怎么办呢?我想,我总不会饿死,终归会有办法的,我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活着。
从此,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只有我孤伶伶一个人了。一个人就一个人吧,没有尘俗之事的折磨,还要安宁得多。我习惯了孤寂。不再像最初那样,当孩子不在这边住时,我感到无比的孤独和忧伤,以及恐慌,害怕。看来,一个家庭,与其说隔隔不入地凑合在一起,不如孤独一人,生活起来还好受些。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我已经深深体会到了,家庭是绝不能凑合的。

铁炉子燃起了火,屋子里有了温暖,孤寂中不再感觉寒气浸骨,日子要稍微好过一点了。
孩子走了,心里未免惆怅。他在时,尽管总让我难过,但毕竟每天能有个人与我讲几句话,现在,几乎整天都没人和我讲话,真是孤寂到了极点。但我确实安宁一些了,因为孩子不在我身边,他老妈也找不出更多的理由来折腾了。最初一段时间,那妇人还是不死心,经常叫孩子到这边来要这要那,一会儿要粮票,一会儿要肉票,其实她那边根本就不缺少这些,就好象这些东西她没有得她就吃亏了似的,一丝一毫都要抓过去,一点一滴都念念不忘。有时我真的很担忧,这样的母亲能灌输给孩子些什么?黄说的姐姐曦子跟她母亲越来越像了。初中毕业就进了她妈所在的公共汽车公司当售票员。这种单位人们都知道是社会的大染缸,有无数优秀的泼妇从里面学成毕业。当我乘车遇见女售票员或女司机对乘客破口大骂,语言下流肮脏之极时,我心里总是闪过一丝忧虑,但愿曦子千万别像这样。也许我是杞人忧天,人家的孩子,关你什么事。可我确实希望我丈夫的孩子从小能培养一种良好的情操,能具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可我这个年轻后娘说什么正确道理人家也听不进去,反而要排斥,和你离心离德,有什么办法呢?唉,人们都说后娘难当,真的一点没错。
我已经想通、看开了。不像原来,每当孩子要走,我留不住时,心里难过极了。每次听说他要在这边,我会很高兴地去买菜做饭,弄些好吃的,希望能高兴地吃顿饭。平时他不在时,我很少买菜吃。然而,很多次,我已经弄好了或正在弄,他放学回来又改变主意要过去,好几次他走后我饭也懒得吃了,对着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房子黯然落泪。现在想起来,我真傻,为什么要自寻烦恼?我应该早就明白,人心是不可强求的,强求也无用。黄说过去了,最初几天折腾了几下,后来我清静了很长时间。唉,时不时的折腾肯定是避免不了的。黄说放学后时不时来我这儿打一趟,放放书包,拿几本书。尽管孩子令我伤心,可我始终怜悯他。他过去以后,十天半月也没见他换一次衣服,过去在这边时,大冷天,一个星期换几次衣服叫我洗,这明摆着是他老妈唆使他来折磨我。我这个善良的傻瓜也甘心被他折磨,全给他洗,只要他高兴我就满足了。黄杰骂我傻我也不在乎。唉,一切我都是看在翔的份上怜悯这孩子呀。孩子有这么一个令人头疼的老妈,活该我倒楣。
翔,你和这女人生活那么久,因为她我倍受心灵的折磨,我恨,恨死了。可我又不知道该恨什么,该恨谁?是历史的原因导致你和她的这场不幸的婚姻,为什么不幸的阴影要漫延到我的心上?难道真的是因果报应吗?可老天爷又太不公平,为什么让恶人没有恶报?好人没有好报?只有忘掉这恶浊的一切,这一切在我的心中被广阔的爱冲洗得干干净净,你才依然是我的翔,我的完完全全的翔,我的完完全全的爱人和丈夫。这些记忆一旦触及到我的神经,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怨恨之情就会占据我,撕裂我的心。不过,这一切只是暂时的,转瞬即逝。然而,哪怕它们在你思想中停留的时间是何等的短暂,在那一瞬间,人会对美好的爱、美好的婚姻多多少少产生绝望之感呵。如果不是因为我对你的爱无比深厚,如果不是因为我善于调整自己的情绪,我简直会沉浸在痛苦和绝望中无法自拔,难以生存。我真希望完全做到你所说的那样:“从纷繁复杂的情感中升华上去,登临情绪伟大的单纯。”然而,更多的时候是精神上能做到,当面对恶浊、凶险的现实,心灵又饱受折磨。
翔,我多么希望我们的爱情、婚姻和家庭是最最完美,最最令人称心如意的啊!我们是如此相爱,为什么还会有不幸存在呀?翔,你能告诉我么?有时,我真的不明白了。

— 待续

Cozy House Publisher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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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1-93200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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